我媽是從廟里求來的龍女。

老話說得好，龍生九子，但是媽媽破天荒地懷上了老十。

姑婆臉色大變：「龍九蛟十，這孩子一生下來，惡蛟就要化龍，到時候全村人都得死！」

1

姑婆臨出門了還不放心，轉過頭再次叮囑奶奶。

「這孩子一定得打掉。」

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等姑婆背影消失在拐角，臉瞬間拉了下來，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老不死的，我就指望著這孩子掙錢呢。還你說打就打。我呸！」她回頭踢了踢在墻根縮著的我，「去看看你不要臉的媽，沒死就去掙錢。」

媽媽半躺在床上，一雙手臂白生生的，像兩節藕似的。

等了一會兒，二叔系著褲腰帶走出來，從兜里掏出個雞蛋打發我。

「好好照顧你媽，孩子生出來我接你娘倆去享福去。」

媽媽在里面重重地咳嗽兩聲，我趕緊進去關上門。

屋里頭有股膩人的甜香，聞著就讓人臉紅心跳。她朝我招了招手。

「妮兒來。」

「你去村頭給我抓兩條魚吃吃。」她叮囑我道，「別弄死，活的補身子。」

2

村頭只有一座龍王廟，根本沒有河，臨晚了我才抓到幾條又直又粗的泥鰍。

奶奶坐在門前數著剛到手的錢，看見我就開始罵：

「賠錢東西，想餓死你弟啊，還不趕緊給你媽送過去。」

我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奶，我媽，她懷著弟弟呢……」

奶奶吊著眼睛瞅我，回頭到院子里拎著棍子出來，劈頭蓋臉地打了我一頓。

「死丫頭，顯著你了。」

「就你話多，我打死你！」

我被奶奶一腳踢得蜷縮起來。余光模模糊糊看見幾個男的有說有笑地從房間里出來。

路過我的時候，掐著我的下巴， 

嚇得我尖叫了一聲。

村長微笑地地看了看我，啪嗒著旱煙跟奶奶說：

「她嬸子，龍娘娘那兒要供個龍女，我看你家丫頭不錯。」

「村里頭出這個數。」村長比了一個二。

奶奶頓時眉開眼笑，連棍子都扔出去了。

我沒說話，連滾帶爬地爬起來，把簍子提進里屋。

3

房間里的甜香混著那檔子事后的味道，熏得我腦袋發暈。

不小心把簍子里頭的泥鰍倒在床頭。

「媽，我抓不到魚，你先吃點泥鰍湊合湊合吧。」

被子里聳動了一會兒，媽媽一把奪過，過了幾分鐘，媽媽伸出舌頭一根一根嗦著手指，不斷發出嘖嘖的水聲，像是品嘗到什麼珍饈美味似的。

她離我離得近了，身上的甜香膩得我心里發慌，肚子已經像一個裝滿水的球，感覺一戳就會爆開。

「我好餓啊……」

媽媽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我害怕得說不出話來，只會一個勁往后縮，直到縮在墻角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媽媽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似的，猛然回頭。

姑婆披著蓑衣站在門口，手里頭拎著兩條幽藍色的魚。

媽媽沖過去奪下兩條魚就狼吞虎咽起來。

姑婆囑咐我說：

「村子里只有龍王廟里的井里有魚，你媽要吃，就去里面抓。」

然后掐指算算，冷冷地對奶奶說，「懷孕了還亂搞，用陽氣養著這個蛟胎，還不打掉就等著死吧。」

4

奶奶當然還是沒有聽姑婆的，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傾向。

但是媽媽在這種晝夜折磨下氣色竟然變得越來越好。

整個人就像一塊嫩汪汪的豆腐似的，肚子也回落到正常大小，只是整個人就像犯了病似的，床上時時刻刻都得有著人。

我把裝泥鰍的簍子放在床頭。

媽媽從被子里伸出手抓起一只泥鰍，幾乎沒怎麼咀嚼，整只泥鰍就進入了她的肚子里。

「妮兒，聽說你要去當龍女了？」

媽媽伸出手刮搔著手上的泥鰍，吃吃地笑出聲。

「龍王廟里離男的遠一點。」

我被媽媽笑得心里一陣發毛，但還是壯著膽子問她：

「為什麼啊？」

媽媽沒回話，盯著我陰惻惻地笑了很久。

「沒必要知道，反正逃不掉的，誰都逃不掉。」

5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聽見媽媽痛苦的尖叫聲。

媽媽肚子大得離譜，肚皮上一個接一個地顯現嬰兒的腳印，不斷有羊水從雙腿之間流出。

奶奶很高興，說看起來就是個大胖小子，叫我趕忙準備接生。

我被嚇得呆站在一邊，媽媽分明只懷了六個月的孕，怎麼會生得出來孩子？

媽媽痛苦地呻吟了一天，夜里頭孩子兩只腳顯露出來。

「晦氣！」

一見是個女娃，奶奶罵完，洗了手就出去了。

等天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奶奶才帶著二叔姍姍來遲。

他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我聽不清他們在嘀咕什麼。

但是他們嘀咕完，奶奶一把把我甩到媽媽身體上，叫我趕緊收拾干凈，別耽擱他們的事。

我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搖頭拒絕。奶奶一巴掌把我甩得頭昏眼花的。

「快點，人家等著配陰婚，別誤了吉時。」

二叔見狀臉色和藹地握住我的手。

「丫頭，別害怕，人家給了好大一筆錢，二叔相看好了一個大學生，拿到錢就買回來和你做伴好不好？」

他搓著手，笑得見牙不見眼，和奶奶對視了一眼。

「她嬸子，那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