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燈瞎火的，你們一行人怎麼在荒郊野嶺里走夜路？」

我喘了口氣說：「我哥死了，八祖公讓這幾個大人帶我去隔壁村棺六爺家，買一口大紅棺材。沒想到他們半路欺負我。」

「哦？招娣？

「你哥死了？為什麼要用大紅棺木下葬？除非是大兇之物。」

我仔仔細細看了道士一圈，心里確定了些什麼。

終于等到了！

于是我細細講起：

「我哥是蟾蜍鬼，陰陽身，懷了惡煞尸胎，村里來了個喇嘛，他說我哥會變成閻王爺都怕的雙神僵，所以叫我去棺六爺家運大紅棺木回村里下葬，用來鎮壓。」

道士又瞇了瞇眼睛：

「哦？招娣，你為什麼，什麼都告訴我？」

我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說：

「道士爺爺剛才救了我，你是好人，不是壞人。」

老道摸了摸下頜幾根胡須，彎腰扶起了我：

「這樣吧，我跟你進村，看看是怎麼回事。如果能平了這事，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連忙把頭點得像打鼓：「好的，老爺爺。」

8

我帶著道士到了隔壁的杏花村，在棺六爺家買了口大紅棺木，道士在前，我在后，兩人用架子車運著棺木回村里。

進了村口，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村里的人，個個都走到自家門前曬太陽。

男男女女，似乎肚子里都脹大了一圈，好像懷孕了七八個月那樣子。

一個個肚子里都清清澈澈的，像個透明的圓玻璃缸，里面清晰可見的，卻是一段長長的黑乎乎的卵蛋。

我仔細觀察那些肚子大的人，好像都是曾經進過我哥房間的人。

老道士早就看在眼里，摸著下頜的胡子，瞇著眼睛笑了笑：

「蟾蜍卵，春水發，蝌蚪游，滿村子孫跑。」

我聽了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士爺爺，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呀？」

他沒有回答，而是把架子車停下，伸了個懶腰指著后山說：

「招娣娃兒，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我上你們村后山瞧瞧，那里滿山黑霧纏繞，怕是有大兇之物誕生。我去瞧個明白，晚點兒再去你家找你。」

我點點頭鞠了個躬：「謝謝老爺爺啦。那您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

「怎麼會不知道！那邊設了靈堂，飄滿長長白布條的院子，不就是嘛。」

我點點頭。

他湊到我耳旁，小聲地說：「娃兒，你記住，你村里的人，無論他們說什麼話，你都不要相信。」

我一臉疑惑：「啥子？」

老道士看著后山越來越濃的黑霧，臉上有點焦慮，一副急著趕過去的樣子：「娃兒，你記住就行啦，誰叫你做什麼，你都不要相信。」

說完他就從小路上了后山。

我吃力地推著紅棺木進了我家院子。

剛進門，還沒停穩棺木，我媽就竄出來給了我一巴掌：

「賠錢貨！怎麼那麼晚才到！全部人等著你運紅棺回來，還磨磨蹭蹭的。」

我摸著火辣辣的臉，低著頭，不敢吱聲。

院子里幫忙的人，像看戲一樣，笑嘻嘻地旁觀著我媽又罵又打，不過慶幸的是，沒人提起那四個跟我去買棺木卻沒回來的光棍。

那我也懶得主動開口說了。

八祖公和喇嘛尋找金蟾陰穴未歸，我媽主事，叫人把我哥的尸身抬進了紅棺里，并張羅著用黑羊羔子的血浸泡九根棺材釘，準備封棺定三魂，停靈一晚，明日就可下葬。

我趁著他們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悄悄摘了片院里小槐樹的葉子，放到嘴里嚼碎，混進了裝黑羊羔子血的盆里。

看著我媽在靈堂里趾高氣揚地使喚人干活的架勢，我冷笑了一聲。

9

天一黑，八祖公和喇嘛踏著夜色進了靈堂。

八祖公見我們把事兒辦妥了，就仔細檢查了一遍紅棺，滿意地點點頭。

喇嘛則圍著滲出紅色血光的棺木轉了幾圈，陰森森地說：

「事兒辦得不錯！不過還有一步，要用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處女血，煉祭棺材一晚。」

八祖公和我媽聽了后，都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哎呀，怎麼給忘了！」

說著我媽進廚房拿出一把長剪刀和一個海碗，抓住我的手臂，用剪刀狠狠扎進了我的手腕里。

鮮血迅速流出，我媽像殺雞一樣，準確地把海碗放在下方，接住了淌下的血。

我又痛又怕，稍微掙扎了一下，怯生生地問：「要多少血呀？」

喇嘛見我媽這般粗暴，一把將她推開：「徒兒，接半碗就行。」

我捂著手上的傷口，把血對準碗口，滴了大半碗，然后迅速跑進里屋包扎。

喇嘛則把半碗血潑在棺材上，嘴巴密密地念起了聽不明白的咒語。

我吃了點東西，但感覺越來越暈，到最后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醒來時，蟲兒在夜色中低鳴，窗外滿天星月，已經是三更半夜。

我口干舌​​‌​‌‍‌‍‍​‍‌‌‍​‌‌​‍‌‌​‍‌‌‌‍​‍‍‍‍‌​‌​‌‍​‍‌‍‍​‌‍‍‍‍​‌‌‍‌​‍​‌‌‍‍‍​‌‍‍​‌‍‌‌​‍‍‌​‌‍‍‌​‌‌‍‍‍​‌‌‍‍‍​‍‌‌‌‍​‌‌‌‍‍​‍‍‍‌‌​‍‌‌‌‌​‍‍‍‍‌​‍‍‍‌‌​‌‌‍‍‍​‍‍‍‍‌​‍‍‍‍‍​‍‍‌‌‌​‍‍‍‍‌​‌‌‍‍‍​‍‌‌‌‍​‍‌‍‌​‌‌‌‌​‌‍​‍​‌‍‌​‍‍‍​‍‍‍​‍‍​‍‌‌‌‍​‌‍‍​‍‌‌‍​‌‌​‍‌‌​‍‌‌‌‍​‌‌‍‍‍​‍‌‍‌​‍‌‍​‌‍‍​‍‍‍‍‍​‌​‌‍‍‌​‌‌‌‌‍​‍‍‍​‍​‍‌​‍‌‍​‌‌‍‍‍​‌‌‍‍‍​​‌​‌‍燥，推門出來，穿過院子往廚房走去找水喝。

猛地看見靈堂前掛的白幡被風一吹，獵獵作響，然后不遠處的棺材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我嚇了一跳，環視周遭，沒有半個人。

今晚沒人守靈？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哥的棺材前，聽見里面細細的聲響，越來越清晰，到最后，似乎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