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掐滅得死死的。
11
我爸爸想要跟他們討回公道,可那人說這就是規矩,如果我們不要,那剩下的 20 萬,也不給我們。
我爸爸一聽就急了,直接跪在他的面前,求他說:「求求你們了,孩子不能等了,我給你們寫欠條,這些錢我會一分不少地還的,我還不完,我的孩子長大會繼續還,我們也會還利息。
「錯過這顆心臟,她就活不了了。」
那人說給我爸爸一個機會:「你不是好賭嗎?我們賭一把,如果你贏了,50 萬全給你,如果你輸了,那錢就一分都別要了。」
我爸爸也是沒辦法,才會跟他們賭的。
結果可想而知。
爸爸輸了。
張懷寧問:「這是個套?」
「我不知道什麼套不套的,我只知道,很快網絡上就有各種各樣詆毀哥哥的帖子,事情發酵得特別快。
「剛開始是在網絡上,緊隨著就波及到醫院里,接著是哥哥的學校,這個世界仿佛徹底地拋棄了我們,一步步地置我們于死地。」
就這樣,我那麼優秀的哥哥,就變成了過街老鼠。
認識的,不認識的,只要看見他,就會罵幾句。
學校里更是待不下去了,他那麼努力換來的優秀成績都成為了作弊。
為了平息這場無妄之災,我爸爸不得不出來承認我哥哥在騙人。
他的思維很簡單,哥哥被網暴只是難受,不會死,可我不做手術,是真的會死。
然而事情并沒有按我們想象中的發展。
「堵死一個人所有的路,為了什麼?」
張懷寧想不明白,其實,曾經我也想不明白,我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們沒有得罪人啊。
你可以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死,但實在沒必要再過去踹上兩腳吧。
「早逝的媽媽,賭鬼的爸,生病的妹妹,破碎的他。」
我苦笑著說:「這是當時網絡上比較流行的一句話,我哥哥從小就長得漂亮,小時候,經常會有小姐姐來跟我套近乎,為了的就是多看哥哥兩眼,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哥哥的容貌,但我想說他大概就是所有女孩子情竇初開時想象中的模樣吧。」
張懷寧思忖了一會兒:「有人因為那則求助的視頻,看上了你哥哥的容貌?」
對!
曾經的我不懂!
我只知道我做完手術后,再看到哥哥時,他滿臉都是傷痕,我只當是他被人打了。
我問他痛不痛,他說:「不要緊,重要是小笙活過來了。」
張懷寧越想越是不對:「你是說頂峰集團的陳董……
「他,不可能吧?他可是個大善人,每年捐款幾個億的。」
我譏諷他道:「所以,看在這幾個億的份上,他做點壞事也無所謂,是吧?
「所以,我們這樣的賤命,死一個死兩個的,也不打緊,是不是?」
張懷寧打斷我的話說:「我沒有這麼想,我只是很震驚,你有證據嗎?」
「有啊!」我遺憾地說,「不過,12 年前已經死掉了。」
12
網暴發生之后,我就在醫院里待不下去了。
只能先行回家養著,也可以說是等死。
不過,有一天,爸爸把我送到另一家醫院,說是可以做手術了。
其實,我不怕死的,但我害怕死之前見不到哥哥,我感覺自己有好多事要跟他交代:
「樹上的秋千不要拆,以后看著秋千就會想起我。
「屋檐下的蜘蛛網不要掃,小蜘蛛們沒有家會很可憐的。
「水溝槽上,慢慢爬的蝸牛不要催它,它可能是在找媽媽。」
那天我哭著喊著問:「哥哥呢?哥哥呢?」
爸爸撒了好多個謊,可全都被我識破了。
最后,他沒有辦法,只能對我說:「你只有活下去才能看見哥哥,否則,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在手術臺上睡著了,我好像夢見了我媽媽,我說我想跟她在一起,可她說不可以,她讓我留下來陪哥哥。
我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撐過了那一關關的生死考驗。
醫生說我恢復得特別好。
大概過了一個月吧,我終于再次看到哥哥了。
他變了。
我險些認不出他來了,他急匆匆地幫我收拾東西,他說要帶我走。
我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里。
但只要哥哥在,我什麼都不怕。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翻山越嶺,涉水拔河,感覺走了好久好久,鞋子爛了,腿都腫了,可哥哥還是沒有停下來,因為后面有人在追我們。
張懷寧問:「誰?」
13
我不知道是誰在追我。
只是眼看他們就要追上來,哥哥推著我往前走,囑咐我說:「小笙跟著太陽走,不要回頭,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回頭。」
我一直很聽哥哥的話。
他說什麼我都信。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話,我一定會回頭的。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一定會跟小資一樣對他說:「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的。」
說到這里,我忍不住地落淚了:「我在前面等了好久,哥哥都沒有追上來,第二天,我回去找他,路過的村民告訴說,昨天有個孩子從山崖上摔下去了,當場就死了。」
從此,無論我怎麼打聽,也再沒有他的消息了。
真正的梁喬生,就死在那一刻。
甚至,我連他的尸骨都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