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里閃過段霞的尸體跟段國柱的淚,不由攥緊了拳頭。
那邊同事已經給趙耀祖戴上了手銬,推著他讓他快走。他還嬉皮笑臉,路過電腦的時候用胳膊戳了下鼠標。
砰的一聲響,屏幕里冒出來的角色被一槍爆頭。
2
趙耀祖長得人模狗樣,人卻不像個正常人。
他爹在國外參過軍,后來成了跨國企業的董事,天天都很忙,對趙耀祖的教育很敷衍,基本就是給他制定目標,讓他完成,如果他完不成,就會辱罵他廢物、垃圾。
罵完就走,根本不會與趙耀祖多說一句話。
有次趙耀祖受不了,故意弄壞他爹的電腦。
他爹看他的時候仿佛在看一只猴子,動手打他的時候也像打一只猴子,毫不留情,把他打得奄奄一息。
趙耀祖趴在地上大哭,說我錯了,我錯了。
他爹面無表情,用棒球棍打他的嘴,打掉了他的牙。
那天一直等趙母回家,趙耀祖才去了醫院。
為了補償趙耀祖,他媽媽什麼好東西都給他買,趙耀祖想要什麼都可以很快得到。
只是越在這種環境里,趙耀祖越是完不成他爹制定的目標。每次他爹冷冷盯著他,罵他一句廢物,他都會渾身發抖。
對他爸,趙耀祖一點都不敢反抗,對其他人,趙耀祖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怨氣。
上初中時,他就帶頭霸凌其他人,看別人趴在地上,不管是自己拳腳相加還是撒尿侮辱,別人都不敢反抗,趙耀祖就生出股巨大的爽感。
越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趙耀祖就越不容許別人違逆自己。
所以當他看上隔壁班一個女生,卻被那女生很禮貌地拒絕了之后,趙耀祖拿錢砸,天天帶人堵她,女生還是不愿意,還用很嫌棄的眼神看他。
趙耀祖一下就瘋了,他那群小弟拉都拉不住他,看他用磚頭砸死了那個女孩。
轉校之后,家里給他的錢更多,他也不在乎錢,隨隨便便就把錢分給身邊的小弟,給他身邊換來換去的女朋友。
但他常常給了錢之后,看小弟或者女友笑逐顏開收錢的模樣,就會突然發怒。
他覺得別人都是看在錢的分上才圍著他轉,他看著別人數錢笑,就覺得這群人一定在背后罵他。
我們審訊的時候,趙耀祖還把腦袋探過來,嘿嘿地笑:
「有次砸狠了,用煙灰缸砸死個婊子,不過她們家跟她一樣,眼里只有錢,花點錢這事就過去了。」
同事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趙耀祖,這案子還沒過追訴期,你死定了!」
趙耀祖嗤笑一聲,說:「我當時沒到十四歲,我殺那婊子也是失手,你能追訴個屁啊?」
我沉聲道:「殺段霞總不是失手吧?」
趙耀祖撇撇嘴,說:「我也沒想殺她啊,她考得那麼好,我爸讓我考她那麼好,我沒考上,她考上了,我就是想去找她聊聊天,蹭點學霸的經驗。」
「找她之后你做什麼了?」
趙耀祖抬眼看了看虛空,一臉茫然,他說:「我不記得了。」
同事又怒了,說:「趙耀祖,不要裝瘋賣傻!」
趙耀祖沖我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他說:「這麼長時間了,還沒聽出來嗎?我不是裝瘋賣傻,我是有病,我真有躁狂抑郁癥。」
我深吸口氣,果然,趙家早有準備。
但我這麼多年警察也不是白干的,拿出案發現場的照片,盯著趙耀祖道:「段霞身上的傷口除了撕咬傷,還有很多刀傷、電擊傷痕,你不記得找到她之后的事,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帶這些作案工具出門?」
「你到底想干什麼?」
趙耀祖目光閃了閃,說:「我,我家里這麼多錢,跟你們這些一個月幾千塊的人當然不一樣,我防身不行啊?」
「那你平時出門怎麼不帶?」
趙耀祖有點慌了,說:「我想帶就帶,你管得著嗎?」
我還想再問下去,趙家的律師已經到了,說司法鑒定所已經通過申請,現在要去給他的當事人做精神鑒定。
同事恨恨看著這兩人離去的背影,罵了聲:「艸!這孫子一定是裝瘋!」
我點點頭,趙耀祖對段霞的殺意絕不是臨時生出的,可正因如此,我反而想不通了。
趙耀祖以前也沒少被他爹辱罵,他自己也不在乎成績,為什麼單單是這次,他對段霞有這麼大的惡意?
3
可惜我所有疑問,都沒機會得到答案了。
精神診斷書一出,我們所有努力都像極了個笑話。
我到段國柱家的時候,他正呆呆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個錄音機,隔著窗戶我都能聽見錄音里的女孩陽光活潑,天真爛漫。
段國柱沒哭,就聽著女兒的聲音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是塊死掉的糟木頭。
我敲門進去,兩個老男人悶頭喝了幾口酒后,段國柱忽然道:「那個畜生是不是死不了了?」
我被他一句話噎住,萬語千言,什麼都說不出來。
后來我才知道,趙家的律師今天剛找過段國柱。
那會兒段國柱的工友還在他家里,律師來找他談賠償,段國柱不要,段國柱只要他女兒,人死不能復生,他就要趙耀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