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父邊走邊嘮叨。
「都說不讓你出去擺攤,今天清明節,大街上哪有人!」
許母受著埋怨也不敢出聲。
兩人收拾好推車上的東西,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許母剛一進門就看到桌子上擺著滿滿的飯菜。
她狠狠地瞪了我幾眼,把剛才被罵的怒火全都發泄在了我身上。
「又不是過年,干嗎弄這麼大一桌子菜!多浪費啊!
「你怎麼這麼不會過日子,我家阿峰賺錢那麼辛苦,你就這樣敗家!」
我并沒有生氣,反而溫聲勸道:
「阿姨,我想著阿峰和叔叔平日里這麼辛苦,總要吃點好的補一補嘛。
「這頓飯沒有用阿峰的錢,是我花自己的錢買的。」
許父聽見我夸他辛苦,又說沒用許峰的錢,頓時喜笑顏開。
「做都做了,不吃難道扔了?」
許峰坐在桌旁,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肉。
「媽,這是雯雯的一片心意,你不要好心當驢肝肺。」
我走到許母面前,低著頭解釋:
「阿姨,我就是想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許母見所有人都維護我,頓時怒火中燒。
「大清明節的,吃什麼團圓飯,我不吃!」
她將外套摔在凳子上,怒氣沖沖地去廚房生悶氣。
許父白了她一眼。
「不吃拉倒。」
他夾了一大塊熏肉給許峰。
「阿峰你快吃,咱們爺倆好久沒喝酒了。」
父子倆開開心心地倒酒點煙,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我順著門縫看著廚房的許母。
她先是氣得拍了灶臺,又起身倒了一碗涼水喝下去。
然后趴在廚房的灶臺上睡著了。
這爺倆一喝,就喝到了夜里十一點。
我走到廚房,推了推許母。
許母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
「干什麼?」
我的伏低做小讓她很是受用。
「阿姨,別生氣了,一家人該吃團圓飯了。」
許母梗著脖子不想吃,可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她揉了揉肚子,嘆了口氣。
「既然你這麼孝順,那我就去吃兩口吧。」
她得了便宜還賣乖,開始教訓我。
「你以后可不能這麼敗家了,晚一點把你的私房錢都給我,我給你保管,以后生孩子需要好多錢呢。」
她說著話便往屋里走,還沒等邁進房門便停住了腳步。
我看著她的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變成了鐵青色。
她眼中的景象,無比地駭人。
許峰和許父正在吃桌上的食物。
本來色澤鮮艷的紅燒魚變成了腐爛發綠的生魚,紅燒肉上爬滿了蛆蟲還在蠕動。
清澈的白酒變成了鮮紅的血,兩人夾在指尖的煙是兩條細細的白蛇。
不僅一桌子菜變了模樣,連許峰和許父都變得可怕。
許峰瘦骨嶙峋,只剩一張皮貼在干瘦的臉上,活像是被吸了陽氣的骷髏。
而許父之前大腹便便,如今那圓潤的肚子不知被誰切掉了,露出了里面的內臟。
甚至能看到心臟在胸腔里怦怦亂跳。
而他們兩個人旁邊,赫然坐著那個已經死掉的兒媳婦。
許母揉了揉眼睛看向扶著她手臂的我。
全家都變了模樣,只有我沒有變。
她顫抖著抓住我的胳膊。
「雯雯,你……你看到了嗎?
「他們……他們都……」
我扯動嘴角微笑,竹篾扎的筋骨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阿姨,叔叔肚子做成的刺身好吃嗎?
「這可是你點的菜,是你要的『大腹』。」
許母終于控制不住情緒,瘋狂地叫起來,尖利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屋內。
「有鬼啊!救命啊!」
她瘋狂地朝著門口跑去。
手剛搭上門把手,一個鬼嬰跳到她手上。
鬼嬰滿臉青紫,脖子上布滿指痕。
她張開嘴,鋒利的牙齒像鋸齒一樣,沖著許母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鬼嬰「桀桀」地笑著,聲音充滿童真。
「奶奶,你當初是不是就用這只手掐的我呀!」
鬼嬰再次張開血盆大口,許母哭喊著往回跑。
我站在次臥的門口,她不敢過來,只好瑟縮在廚房的角落里。
「你們別過來,我明天就找李婆子來收了你們!」
王帶娣從屋里走了出來。
「我的好婆婆,你沒有明天了!」
許母看著眼前的王帶娣,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站起來,拿起灶臺上的鏟子護在胸前。
「王帶娣,你個賠錢貨,你活著的時候我不怕你,死了,我更不怕你!」
王帶娣癲狂地笑了起來。
她看了看那個炒菜的鏟子,語氣頗為辛酸。
「怎麼,你還想用這個鏟子打我嗎?
「來吧,你打吧!」
許母被嚇得慌了神,尖叫著揮舞著鏟子就往帶娣頭上砸過去。
帶娣的腦袋被鏟子砸得從身體上掉了下去,嘰里咕嚕地滾到了許母的腳邊。
許母嚇得嗷嗷直叫,恨不得跳到灶臺上去。
帶娣不慌不忙地撿起自己的頭裝了回去。
許母突然意識到鬼殺不死,終于說了軟話。
「帶娣啊,以前你做我兒媳婦的時候,我們也算相處愉快,你死了就別再來找我們了。
「我明天給你燒紙錢,燒多多的,你快走吧,你放過我們吧!」
帶娣的兩只鬼眼里流出血淚。
「相處愉快?
「你在說什麼夢話?
「如果你不記得我是怎麼死的,那我再給你回憶一遍!」
帶娣的眼里流出更多的血淚。
「我懷孕八個月還要每天干活,做全家人的飯,洗所有人的衣服,早晨還要跟你們出門擺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