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斷腸子,就是斷頭,一路走過來,我幾次差點吐出來。
好在男孩總會及時拍拍我的背,用花香緩解我情緒的波動。
「查房結束了,」劉醫生拉了拉手套,「你繼續把剛剛的八卦講完吧,你那朋友是怎麼轉行自媒體的?」
我們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附近病房里慘叫聲不絕于耳。
女醫生詭異,同雙生子連體姐妹一起,把護士玩家撕成兩半。
拖著腸子的老頭,啃著一半的人頭。
我抑制住惡心,繼續道:
「當時馬上就要搶救回來了,結果病人的家屬突然沖出來,說是聽到病人的叫聲,認為醫生在虐待病人,鬧得最后搶救失敗了,又抓著我朋友一個護士不放。」
「罵她哭得那麼傷心,肯定就是她做手術出了問題,要求我朋友賠錢。」
劉醫生摁著筆,顯然是聽得入了迷:
「然后呢,她真的賠錢了?」
「肯定沒有啊,」我激動地抬頭,又因反胃盯回了自己的鞋子。「我朋友指著他們鼻子罵,說他們沒良心,自己照顧老人那麼長時間,他們就因為他精神有問題,一眼都沒來看過。」
「但是那家人還是不服氣,天天在我朋友崗位鬧,還當眾造謠我朋友多次和精神病人發生關系。」
「我朋友忍了又忍,最后實在受不了,她跟我說,等他們下次再來鬧,她一定套個沾滿排泄物的手套,狠狠地給那老太婆一耳光。」
講到這,我稍稍看了劉醫生一眼。
發現他雖是在笑,眼里卻滿是苦澀。
「醫生,」我坐到他的身邊,「我跟你講了這麼多,你能不能也跟我講講你的事啊。」
劉醫生的表情一僵。
6.
緊接著,他的頭部便閃過瞬息的血痕。
但最后,他還是沒有開始獵殺,偏過頭抓了抓脖子,悶聲道:
「我沒什麼可說的。」
悄悄同男孩對視一眼,在他眼神的鼓勵下,我又靠近了劉醫生一些。
「我看到你剪碎了錦旗,是被救過的病人報復了嗎?」
劉醫生猛地站了起來,脖子發出骨頭斷裂的聲音。
半邊腦袋露出里面的血肉,身上的骨頭穿刺出皮肉,生長出一只又一只手骨。
他掐住了我的脖子,聲音都開始撕裂:
「不該問,死。」
我因窒息臉漲得通紅,身上藏著的那只血塊鉆出,啃上了他的手。
劉醫生的胳膊被快速侵蝕,他面容更加猙獰,卻始終不愿松手。
「真可惜,」男孩在旁邊悠閑地折著杜鵑花,「我還聽完這個故事呢。」
劉醫生看了他一眼,手微微卸力,卻仍沒有放開。
就在這時,那些肉塊已經爬上了他的手腕。
在我操控下,它輕敲他的手表:
「這塊表,是你老婆的遺物?」
脖間總算舒緩了呼吸,我猛地掉落在地上,干嘔出了滿是血腥味的苦水。
「你很聰明,」劉醫生轉了轉手腕,「不愧是主人看上的玩家。」
我摸了摸脖子,沖他勉強笑了下:
「老師過譽了,我不僅知道表的事,還知道,破解副本的關鍵。」
「和你的孩子有關。」
身上突然一沉,男孩不知什麼時候跳進了我的懷中。
他像樹袋熊般纏在我身上,笑如銀鈴:
「你一直在試探他?」
「也不算吧,」我揉了揉他的腦袋,「劉老師提到妻子時,總是一副幸福又難過的樣子,又異常厭惡醫鬧,我便推測,你的妻子應該因醫鬧喪命。
」
「加上那張被撕爛的錦旗帶著手字,大概是劉老師曾經治好手的人,反過來殺死了他的妻子。」
理順了腦海里的思路,我看向劉醫生:
「你曾說過,你的妻子是在兒科工作,所以,她是沒能救回病人的孩子,導致了病人對她和你們孩子的報復,對吧?」
劉醫生哼了一聲,打量著那干凈的手表:
「聰明,難怪你能從我呵護手表的微動作,推出這是她的遺物。」
隨后,他取下了眼睛,輕輕擦拭兩下,極力克制住語調中的悲哀:
「新人,我該下班了,你頂替夜班的時候,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離開醫院。」
似笑又似哭的兩聲輕哼后,他轉過了身。
「尤其是,孩童的哭聲。」
緊接著,系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進入支線明哲保身,請玩家自行決定是否繼續。】
「拒絕。」
不等系統播報完,我已經兩步向前,抓住了劉醫生的手。
「我不會任由醫鬧者殺死你的孩子,錯就是錯,對就是對,若你妻子真的做出了有違醫德的事,我也不會對你進行任何包庇。」
「我會去仔細調查這個案子,但無論如何,我會救下你的孩子。」
「傻子,」他抽走了我拽住的衣角,「你這樣的人,在恐怖副本,可是會死得很難看的。」
確實。
所以我只會如此要求自己,至于其他的玩家。
是違背良心選擇捷徑,還是以死來換正直的生路。
我不在乎。
不等我對他有所回答,突然有花束緊緊纏上了我的身體。
男孩同花瓣般輕蹭我的臉。
「放心,有我。」
心中頓時涌起幾分異樣,再抬頭,劉醫生已經消失在了前方。
椅子上,不知何時多出的檔案室鑰匙,反射著頭頂的光。
我撿起那串帶著溫度的鑰匙。
「走吧,準備開始晚班的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