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她在撒謊。」
「不像吧……她這麼小,天天生活在那種環境,還沒上過學,怎麼可能編出這麼完整的故事?」
「別忘了,她媽媽被拐前可是北大研究生,你聽她說話聽不出來嗎?她沒上過學,但懂的很多。」
「就算是這樣,她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做出那種大案?現場可沒找到什麼作案痕跡。」
「那你覺得,她說的什麼怨胎,合理嗎?」
「不合理。可我覺得,村子里或許真的發生了什麼蠱惑人心的事。只是小孩子太害怕了,有些精神創傷,把很多不理解的事信以為真了。」
兩人再坐下時,臉上平靜了些:
「小妹妹,我接下來跟你說的事情,是我們確認過的事實,你聽聽,看能不能想起來什麼。」
從警方嘴里,我得知我睡著之后發生了什麼。
12
那天接近凌晨,隔壁村子報了警,說我們村子方向火光沖天。
警方和消防趕到時,整個村子已經燒得干干凈凈。
全村人都燒成了焦炭。
絕大部分村民聚集在村廣場,燒得慘不忍睹,人體組織融在一起,警方費了好大功夫才清點了人數。
法醫通過死者面部肌肉發現,他們是在極度恐懼中死去,死前沒有一絲安寧。
姐姐和爹是例外,他們在家里被發現,燒灼較輕,但也燒得面目全非。
我是唯一的活口,被發現在家門外幾十米處暈倒,臉上蒙著一塊布料。
警方推測,我家的房子是村里最邊緣的,靠近荒地,火焰燒過來速度比較慢。
再加上我年紀小,個子矮,沒有第一時間被有毒煙霧熏倒。
臉上蒙著一塊布料爬到了家門外,遠離了火場后才失去意識,因此撿了條命。
我的供詞里提到窗外的太陽,其實是燒過來的漫天火光,只是我透過布料沒看清。
我沉默半晌:
「那姐姐的孩子們呢?」
警察緊緊盯著我:
「壓根兒沒有什麼孩子們。」
萬嬰出世,只是我的幻想。
法醫解剖了姐姐的肚子,發現里面是一些塑料、布、石頭等填充物,已經跟血肉混在一起。
結合我的供詞,警方認為,這些是王五醉酒后填進去的。
姐姐的肚子,之所以在后來一年里不斷變大,是因為填充物導致了反復感染,腹中產生了膿液和增生組織,把肚子撐大了。
按常理,正常人不可能堅持這麼久,一定會痛得求救。
但姐姐經此一難,精神崩潰了,似乎在欺騙自己胎兒還在,所以她一直堅持著。
或許她潛意識里認為,如果堅持不住,求助外人幫她取出來,那她就真的失去孩子了。
我睜大眼睛:
「不!不可能!如果姐姐沒有生下孩子們,她的所有苦難豈不是都白受了!老天不會這麼狠心!」
警察嘆了口氣:
「不光沒有孩子們,也沒有道士。」
「我們去查過,那一帶確實有個疤臉老道,可一個月前他摔斷了腿,一直在自家休養,不可能去你們村。」
「說實話吧,小妹妹,真相到底是什麼?」
我突然激動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沒有疤臉老道?也沒有萬嬰出世?那是誰來替我姐姐做的主?沒有他們,我姐姐被折磨死都沒人管!不可能!」
我鬧得聲音太大,兩個警察見問不出來什麼,搖了搖頭,暫時結束了訊問。
幾個女警進來將我控制住,略加安撫后,帶到拘留間休息。
所有人消失在視線中之后,我終于冷靜了下來。
心底輕笑。
誰來替姐姐做主?
當然是我。
還有娘。
13
娘沒有死。
她當時磕到了后腦,手腳只是一時不聽使喚,并非癱瘓。
爹點燃火焰后離開,劇烈的疼痛讓娘掙扎起來,手腳勉強發力,挪到了不遠處的池塘里。
就這樣,娘沒死,卻也燒得不成人樣,生命垂危。
強烈的求生欲,以及對我和姐姐的掛念,讓她在山里活了下來,茍延殘喘著,日夜在生死線上掙扎。
直到多年后的一個深夜,娘找到了我。
她終于恢復了行動能力,想帶我們走。
可得知了姐姐的遭遇后,娘有了新的打算。
以姐姐的身體狀況,是不可能躲過村里人的眼線,逃出村子的。
更何況,若是逃出去了,誰來為我們母女三人十幾年的苦難付出代價?
所以娘制定了計劃。
殺了所有人的計劃。
一切都從那句話開始:
「我不生,我要讓寶寶在肚子里長大……」
姐姐癡傻,我便日夜在她耳邊重復,一字一字教她。
偏僻村落,信息閉塞,鬼神之說根植在每個人心里。
只要挑起一個線頭,恐慌便會傳染。
果不其然,姐姐說出那句話時,詭異的氛圍開始蔓延全村。
當然,姐姐肚子里是代孕的嬰兒,嬰兒出了怪事,自然會引來劉先生。
于是我會殺了他,替姐姐第一個孩子報仇。
劉先生是代孕中介,有錢有勢,城里有無數漂亮女孩,他為什麼總是喜歡來鄉下,找村里女孩過夜?
答案是,他喜歡的女孩,在城里即便再有錢也難找到。
只有在他完全掌握權力的偏僻鄉村里,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那些沒長大的女孩。
劉先生夜宿側屋那晚,陪他的女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