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有些恍惚。

老太太擦了擦眼淚說，說這出戲是她自己編的，作不得真。

還說，她嫁到許家后生了幾個孩子，可孩子們都活不長，這些年她寂寞得很，希望我能經常來看望她。

我和張杰從花園里走出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說：「蘇樾，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就是富商大兒子的轉世，真的，剛剛她看你的眼神就跟那女兒國國王看唐僧似的，情意綿綿。」

我苦笑了一聲：「你不去寫小說真是可惜了。」

14

六爺終于到了 G 縣，我和張杰出了許宅，和他約在一家面館相見。

六爺一面狼吞虎咽地吃面，一面聽我講這兩天的見聞。

張杰盯著手機，突然一拍桌子：「老太太說，今晚子時要發一個百分粉絲福利。」

「會是什麼福利呢？她不會搞紅包抽獎吧。」張杰激動地抖腿，然后抬頭問我們，「子時是幾點來著？」

六爺擦了擦嘴，表情凝重。

他說這個老太死后還魂，肉體已死，靈魂被人用術法封在了肉身里，已經成了艷鬼。

她要借壽重塑年輕容顏，必須在今晚十二點之前收了她。

不然我哥的性命不保。

張杰聽得一頭霧水：「什麼艷鬼？什麼借壽？」

我簡單地和他解釋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張杰嚇得手機掉在地上，屏幕還停留在老太太的主頁。

六爺掏出一個搪瓷娃娃，用黃符沾唾沫貼在了娃娃的身上。

然后他把娃娃交到我手上，讓我放到艷鬼的枕頭下面，這樣艷鬼的力量就會大減。

他還給我一張黃符，讓我貼在許宅的大門后。

我一一記下。

回去的路上。

張杰把搪瓷娃娃奪過來拿在手里把玩：「你真的要害老太太啊，說不定她是你上輩子的情人呢！」

「你能不能閉嘴？」我無語地看著他，現在我哥命在旦夕，我不能再猶豫了。

15

回到許宅，我把黃符貼好，就往艷鬼住的房間走去。

途中路過花園，看到艷鬼坐在池邊喂魚，嘴里抱著那個大花貓，她看到我眼里露出欣喜：「你回來了？」

我說有點事可能還要在 G 縣逗留幾天。

她點點頭：「那就多住幾天，有你們陪伴，我心里開心。」

不知怎地，我竟生出幾分不忍，眼睛還有點濕潤。

但是手機發來的消息又讓我清醒了，我媽說我哥的情況又惡化了，各項指標不停地往下掉。

趁著艷鬼不在屋子里，我找了個機會，讓張杰在門外把風，偷偷潛進去。

屋子里有一個香爐，飄出濃烈的異香，和我在艷鬼身上聞到的一樣。

想必她就是靠著這個香保持肉體不腐。

東邊的墻下有一條長案，長案上有幾塊牌位和三根香燭。

等看清了牌位上的字，我才發現艷鬼把富商和富商的幾個老婆都供奉了起來。

心里泛起一絲疑惑。

一般牌位不都供奉在祠堂嗎？

西邊的墻上掛著一幅畫像，畫上女子姿容秀美，眉如遠山，流盼靈動，仿佛要躍紙而出。

我看得入了神。

張杰在屋外叩門：「好了沒有？」

我回過神，剛想把搪瓷娃娃放進枕頭下面。

覺察到外面突然沒了動靜，我猛地轉頭朝門口看去，兩扇門咯吱打開，一個身影飄然出現。

16

那人的模樣與畫上的女子無二，長長的黑發和深邃的眼眸，身姿窈窕如煙霧一般。

她冷冷地睥睨我說：「我待你如此好，你卻要害我？」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姑奶奶，哦不，太奶奶，我……我就是進來幫你打掃衛生。」

她一陣風一樣飄到我面前，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這個薄情郎，負心漢，為何讓我苦等這麼多年？」

我一下蒙了。

想到艷鬼之前唱的那出戲，應該是把我錯認成富商的大兒子了。

于是從喉嚨里擠出聲音說：「我一直在找你，但是你變老了，我認不出啊！」

她猛然松手，用手去摸自己的臉：「我變老了？我怎麼會老呢？我借了那麼多人的壽命，我不會老不會死才對。」

「文安，你不用擔心，」她眼眸腥紅，朝我笑笑，「馬上我就能變回二十歲的容顏，這樣我就能配得上你了。」

感情這女鬼還是個戀愛腦？

真是感天動地啊！

我尷尬地笑笑，順著戲曲劇情說：「可是我爹不讓我們在一起啊！」

艷鬼先是憂愁地皺眉。

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握住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睛興奮地說：「這世上再沒有人阻止我們了，因為，我把他們都殺了！」

「啊，你一個弱女子，是怎麼殺的人？」我沒辦法，只能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扭頭看了一眼墻壁上的鐘，心說，老六怎麼還不到。

艷鬼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爹是我毒死的，你二姨娘是掉到井里淹死的，你三姨娘……我就這樣，一年殺一個，他們死得越多，我活得越久。」

「那你的兒女呢？」我忍不住問。

「也是我殺的。」艷鬼捋著自己的頭發說，「他們和你爹長得太像了。所以，都該死！」

我聽得頭皮發麻。

臥槽。

不僅是女鬼，還是個殺人狂魔。

這大宅子里豈不是到處都是怨鬼。

艷鬼摟住我的腰，發白的嘴唇漸漸湊近我，涼意瞬間滲透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