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鏡中花，水中月，癡男怨女，不足為人道也！」

（完）

番外：許文安

我初見婉婉時，她被一頂轎子從后門抬進許宅，下了轎子，孤立無助地站在花園里。

幾個姨娘正在打牌，嗑著瓜子看她。

臉上都帶著敵意和冷漠。

二姨娘笑著和我說：「文安，這是你爹新納的五姨娘，年歲和你一般大呢！」

「聽說是個戲子，以后這許宅不用搭臺，也能聽戲嘍！」三姨娘用諷刺的腔調說。

年輕的小姑娘垂眸，局促地捏緊自己的袖子，像只小白兔闖進了狐貍窩。

我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她抬起眼，眸中有瀲滟水光，紅唇輕抿，看得我心都軟了。

后來，我爹寵幸婉婉，幾個姨娘嫉妒眼紅，明里暗里為難她。

我不好與幾個姨娘正面作對，只能偷偷幫她。

婉婉大抵是覺察出了我的心意，繡了荷包贈與我。

她說我是這宅子里唯一對她好的人。

我不敢回應她的愛。

有一天夜里，婉婉被人設計掉進井里，幸好我碰巧遇到，將她救了下來。

她渾身濕透，蜷縮在我的懷里，淚水浸濕了我的襯衫：「文安，在這大宅子里活著好難，我真不如死了。」

說著她又要往井里跳。

我從背后抱住她，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里：「婉婉，別這樣，你還有我！」

看著她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面還有幾道很深的傷痕，不由得心痛。

我時常在想，若她不是我爹的姨娘該多好。

這樣我就能娶她，保護她。

可命運就喜歡捉弄人。

婉婉見我半晌不說話，抬起眼看我：「文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愿不愿意帶我走？」

我猶豫著，不敢作答。

我是許家的長子，我爹對我寄予厚望，將來是許家的繼承人，我不能放棄整個家族跟一個女子私奔。

何況這個女子還是我爹的姨娘。

丑聞一旦傳出去，我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可是婉婉沒有看出我內心的掙扎，她湊近我，在我唇角輕輕落下一吻：「明日子時，我在南邊渡口等你！

「若你不來，我就投江自盡。」

說完，她便小跑離開了。

我在房中坐了一整天，猶豫要不要去和婉婉說清楚。

可是我又害怕，大白天去說這個，會被幾位姨娘發現捉住把柄。

我就是這樣前怕狼后怕虎的人。

就這樣到了晚上。

我尾隨婉婉出了許宅。

我本想攔住她, 可是沒想到二姨娘也跟在婉婉后面，作為大宅子里長大的人, 我深諳這些陰謀算計。

所以婉婉在渡口苦等時，我只能遠遠看著，不敢現身。

二姨娘埋伏半天, 見沒有人來，只好捉住了婉婉，將她帶回了許宅。

爹爹暴怒，大刑逼問婉婉奸夫是誰。

婉婉抵死不認，暈了過去。

后來爹爹發現婉婉懷孕, 日子對得上, 打消了疑慮, 將此事揭過。

打那以后, 我見到婉婉便不敢抬頭。

她也像變了個人, 對我恭恭敬敬，在花園里遇見了, 只是不冷不熱地喚我一聲「大少爺」。

我知道，她是對我失望了。

我本想以后默默守護她，補償她, 可惜三姨娘為了讓他的兒子上位，在我的飲食里下了慢性毒藥。

將死那日, 我去見婉婉, 她看到我，眼底一片冷意。

我握住她的手, 祈求她原諒我：「婉婉，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死后不去投胎，留在這宅子里守護你一生可好？」

她一開始以為我是在說笑：「生人不說死話, 你生的時候都不能為我做什麼, 死了拿什麼守護我？」

可她不知道, 我真的要死了。

我落寞地離開。

幾個小時后, 我躺在榻上吐出最后一口血, 看到婉婉從遠處跑來, 絆倒又爬起來，我朝她伸出手, 最后無力地落了下去。

我死后, 婉婉瘋了。

她先是殺了三姨娘為我報仇，接著是二姨娘, 然后是我爹……

我的魂魄留在許宅，親眼看她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她不知道的是，我也是幫兇。

沒有我, 她哪能輕易殺這麼多人。

借壽的法子也是我暗中教她的。

我就這樣陪著她一步一步陷入萬劫不復。

直到百年后, 六爺來到許宅外，他將我的殘魂引渡出來，問我可愿贖罪？

我愿意贖罪, 條件是讓婉婉得到解脫。

六爺答應了我。

后來婉婉被度化，而我也尋著她的腳步，走上了黃泉之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