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
自然還活著。
鹿河淡淡開口:「我看未必。」
「他有兩年了吧?肉體的機能越來越差……怎麼,你還沒聞見臭味嗎?」
6
我的冷汗刷一下冒了出來。
宋順陽患病這兩年,前三個月還能維持原樣,后來有次心臟驟停進了 ICU,搶救過來后身體就每況愈下。
皮膚蠟黃褶皺,脫發暴瘦坐上了輪椅,慢慢地肢體末端變成黑紫色,整個人像脫水的干尸一樣,皮都快掛不住骨頭。
他這病沒藥可治,只能在家等死。
好幾次我以為他要走了,可他又這副樣子生活了一年多,吃喝照常,日常交流也沒有問題。
至于臭味……
聽鹿河這樣說,我忽然想到了家里 24 小時工作的空氣凈化器。
除了昨晚停電,從沒停下過。
我緊張地問她:「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
鹿河懶懶抬眸,攤開白凈的手掌問我:「你的鉆戒挺有意思,摘下來我看看啊。」
我立刻摘下。
鹿河握住我的婚戒,用手指摩挲了幾下,轉到刻字的那一邊遞給我看——
「婚戒可不會這樣做。外圈刻你老公的名字,內圈刻你的生辰八字,這叫纏尸戒才對。以魂養魂,以肉身養肉身,你養著一個大活人,身體怎麼會好呢?」
「這戒指是要他生你死,他的命不好,只能一命換一命咯。」
「你被婆家養得很好吧?」
「你生日還有十一天吧?」
7
「不可能,我生日就是今天!」
鹿河悠然笑了,把鉆戒還給我:
「是你刻在戒指內圈的陰歷生日。陰時陰日,你不但命格硬,一生都安穩無憂啊,正是你老公最渴求的。」
刻陰歷生日是因為婆婆那代人只記陰歷生日。
這會不會是個巧合?
我忽然心跳很快:「那你說有什麼辦法救我?」
鹿河把圓珠筆一按,插回了口袋里:
「你不信我,不如自己去驗證一下,死人不眨眼,眼珠也不會轉哦。」
「但我提醒你,這家人已經三次動用禁術,你老公的尸體快要承受不住了,到你生日換命之前,他們會牢牢看住你。」
鹿河話音剛落,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宋順陽用一種沙啞的、極慢的語速問我:Уz
「老婆,你去哪里了?我和爸媽接,你,回,家。」
8
我從不信玄學,但鹿河的話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公婆帶著宋順陽開車接我,一上車,婆婆就緊緊攥住了我的手,問我來中醫院做什麼,微信怎麼不回消息。
我急中生智道:「調養身體,看看還有沒有希望替宋家開枝散葉。」
車內的氣氛瞬間緩和不少,宋順陽在副駕駛座上輕輕笑了:
「老婆,你太傻了。」
也不知道公婆怎麼照顧他的,僅僅三天沒見,他聲音清亮很多,皮膚飽滿有彈性,甚至有精神坐車出門。
這太詭異了。
想到鹿河的話,我抬起右手笑著說:「老公你看,婚戒我戴著了,前幾天是我不好。」
后視鏡里,宋順陽眼珠沒動,緩慢地抬起頭,唇角擰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當然看見了。」
「畢竟你那麼愛我。」
9
公婆送我們回家后,又忙活了一大桌晚飯,公公坐在窗邊抽煙,婆婆親自照顧宋順陽,讓我沒機會與他獨處。
直到新聞聯播結束,二人似乎要回家處理什麼事情,我送走他們,立刻拿起畫板沖進了臥室。
宋順陽背對著屋門,坐在桌前寫寫畫畫,于是我走到他右側余光的范圍里,笑著喊他:
「對了,老公,你看我新畫的設計稿漂亮嗎?」
空氣安靜了一秒。
宋順陽先是疑惑,繼而向左轉頭!
布滿褶皺的脖子一點點被擠壓,扭曲,整顆頭轉過九十度,一百度……伴隨著骨骼和氣管斷裂的那種脆響,他身子和眼珠都沒動,頭硬生生轉了一圈,看到了右側的我!
對視那一刻,我嚇得連呼吸都忘了。
10
宋順陽愣了一秒,忽然察覺到不對,空洞漆黑的瞳孔陡然放大,從氣管里炸開了尖銳的嘶吼——
「啊!不是這樣的!」
他吼完的下一秒,我失去了意識。
準確地說是昏過去。
我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差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再醒來時臥室里靜悄悄的。
我神志清醒,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平躺在地板上,可身體一點都動不了,怎麼也無法控制。
就在這時,右手處傳來一股冰冷潮濕的感覺。
我手機摔在身旁,電話撥入的剎那白光亮起,眼前的一幕讓我猶遭雷劈,全身的血液瞬間往腦袋上涌!ȳƶ
我老公宋順陽,正以一種扭曲詭異的姿勢趴在地板上,虔誠地捧起我的右手,貪婪舔那枚 3 克拉的婚戒!
隨著他每次張嘴,我能清晰看見腐壞的牙齒、青紫色的舌頭,那股詭異的甜臭味又漫了上來……
11
怎麼辦?
我快速閉上眼睛,轉動眼球試圖擺脫鬼壓床,大約幾秒之后,手上的觸感忽然消失了。
怎麼回事?
我緩緩睜開眸子,宋順陽干枯凹陷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沉沉與我對視!
一瞬間,我嚇得連呼吸都忘了。
他的眼睛,角膜已經擴散成了鴉青色,邊緣腐爛。
他真的不眨眼,眼珠不會轉!
鹿河的話重新出現在我腦海里,我以為我的死期將至了,絕望地躺在地板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