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究竟懷沒懷孕?」
表姐猶豫:「懷了。從蛇仙廟回來后,我真的又懷了。」
我又問:「那你騙我來你們家,讓我喝下蛇湯,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表姐說,「家婆知道我懷孕后,去蛇仙廟問仙,回來就說這次蛇仙答應她幫我換男胎。」
所以,蛇仙其實答應了他們家兩個愿望。
我總覺得表姐被蛇仙坑了。
我說:「明天帶我去一趟蛇仙廟。」
6
第二天天蒙蒙亮。
趁孫家人沒醒,我便讓表姐帶我去找蛇仙廟。
蛇仙廟在孫家村后山的山頂。
山是喀斯特地貌特有的石山:獨峰,遍布崎嶇嶙峋的巨石。
山頂的廟,是一間用石磚堆砌起來的,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
這間廟沒有窗,室內不透光。
看上去陰森森的。
不過,它倒是符合蛇仙喜歡的棲居環境——陰暗、潮濕、人跡罕至。
表姐走到蛇仙廟前,跪下,對里邊的雕像拼命地磕頭:「蛇仙,我后悔了,我不要許愿了,能不能把我女兒還給我?」
我仔細觀察四周。
忽然發現地面的石板全是用墓碑鋪的,而蛇仙廟也是由墳磚砌的。
大師的筆記有記載。
墓碑鋪路,白天人走,夜晚鬼行。
表姐夜里抱著小侄女來蛇仙廟躲避,難怪遇到靈異事件。
所以,如果我想弄清楚蛇仙的真面目,恐怕得晚上再來一趟。
至于墳磚砌的屋,那是專門用來住死物的。
所以,這是用來祭神的廟,還是鎮壓蛇仙的墳?
但我確信,這間廟里住的不是正神。
我想得出神,卻忽然聽見表姐的尖叫:「啊——!有人!」
她顫抖地指向廟內。
我陡然一驚,沖過去推開表姐,往里面一看: 蛇仙廟內,赫然躺著我媽和兩個穿警服的男子!
廟里盤踞各式各樣的毒蛇,而那些毒蛇此刻就在三個人的身上游走。
毒蛇們聽到動靜,紛紛直立上身,吐著蛇信,虎視眈眈地看向我。
昨晚去村口等警車的時候,我從村子小賣部買了很多防蛇的東西。
現在為了救我媽,我哪管這麼多,把身上的雄黃酒和硫磺全都往蛇仙廟里扔。
一時間,廟里的酒味熏天,硫磺味刺激得我一邊咳一邊流淚。
蛇仙們也受不了這味,逃難似的飛游入周圍的灌木叢中。
廟里的蛇群變少以后,我把我媽和另外兩個警察都背到廟外的空地上。
我表姐被蛇群嚇得魂飛魄散,跪坐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我忍不住沖她吼:「愣著干嘛?快回村叫人幫忙啊!」
「我、我不敢……」表姐戰戰兢兢道,「好多蛇,鉆出來好多蛇……」
我媽沒死。
我能探到她微弱的心跳和鼻息。
「那你留下來照顧這兩位!」我拋下這一句,立刻背著我媽下山,直奔村衛生院。
找到村醫救治我媽后,我又喊了一個人,一起上山把兩個警察都背到衛生院里。
村里的醫療條件簡陋,醫務人員的醫術也有限。
村醫想要找面包車把三個人都送去縣醫院。
可當他把車開到村口,卻被蛇群阻攔了。
我遠遠地看到村醫無功而返,心中又焦急又痛苦。
可村醫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三個人安置在衛生所二樓的病床上。
他喊來村長,一起想辦法。
村子不大,不到半天的工夫,所有村民都知道蛇仙擋路的怪事。
可村民們都以為這是蛇仙發怒,紛紛帶上祭品去蛇仙廟祭拜。
我遠遠地站在后邊冷眼旁觀。
誰知,表姐夫和他爹媽抱著一大碗湯上山。
表姐夫指著我,大聲說:「就是他,張晟!就是因為他不配合蛇仙換胎的儀式,惹得蛇仙發怒,這才讓蛇仙封了我們村!」
村里供奉蛇仙多年,如何不知蛇仙換胎是什麼意思。
他們聽孫家旺說完,便已經明白發生什麼事。
村民們愧疚地看向我:「對不起,張晟。死你一個人,好過死一村子的人。」
我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
我轉身想跑,可寡不敵眾,被村民們扭送到蛇仙廟前。
我被村民們用粗繩綁了起來。 他們甚至幫著表姐夫硬生生地灌了我一碗蛇湯。
村民們向蛇仙祈禱:「蛇仙莫怒,我們把人綁給你了,您大人有大量,完成換胎儀式后,請放我們所有人一條生路!」
我無力地掙扎著,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人群后木然撫摸著肚子的表姐。
她覺察到我的目光,別開了視線。
我這才意識到,在她昨晚的故事里,忽略了什麼: 她已經許愿讓孫家旺死全家了。 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又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引我入局?
我又被騙了。
7
村民們灌完我蛇湯,把我關進蛇仙廟里。
好在廟里酒氣未散,蛇仙們不肯靠近,我還算安全。
只是我受不住硫磺的氣味,下午的時候,忍不住吐了兩次。
我又吐出了小黑蛇。
而今天的小黑蛇比昨天的堅持得更久,甚至游出兩米遠才掛。
若是吐出的小黑蛇一天比一天健壯,七天后我會不會就有了口吐毒蛇的特異功能?
但我轉念一想,毒蛇誕生日,它肯定先反咬我一口。
懷中藏蛇,藏蛇者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