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出來第一件事,不就是先滅自己全家?
我吞了吞口水,打算趁她們不防備我的時候,往表姐嘴里塞銅錢。
可我剛從包里摸出一把銅錢,卻好像有人在身后拉了我一下。
我回頭,只見大師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他對我搖搖頭:「你一介凡夫,莫惹怒頂級怨靈。」
大師和小侄女雖然都死于蛇口,但他看起來很平靜祥和,絲毫沒有侄女的陰寒和瘆人。
我問:「那我該怎麼辦?現在逃出村,蛇仙會阻攔我嗎?」
大師沒好氣地反問:「你猜猜。」
我不言語了。
「怨靈之所以成怨靈,是因為她死時受盡折磨,心中產生極大怨恨。可她年齡很小,心思又極為單純。」大師說,「她第一是想要媽媽,第二是要復仇。她如今已得償所愿,天亮之時,就會去她該去的地方。」
我舉一反三:「大師變成現在這樣,是否也因心愿未了?」
大師點點頭:「沒錯。」
我問:「那我該怎麼做?」
「等天亮。」大師回答。
于是,我只好和大師并排站在院子里,等到天光微明之時。
太陽快出來了,蛇仙們紛紛撤離院子。
地上,只剩三個被蛇咬得面目全非的尸體。
小侄女的能力隨著天亮而逐漸失效,表姐從僵硬陰寒的狀態蘇醒了過來。
可小侄女不肯離去,仍眷戀地蜷在表姐的懷里,摟著表姐的脖子,口齒不清地喚著:「Ma~Ma~」
六個月的小女嬰哪里會說話,可我卻覺得她已經能夠有意識地叫媽媽了。
表姐清醒的瞬間,看到小侄女,又看到地上的尸體。
剎那間,淚流滿面。
「招娣,是媽媽對不住你!」我表姐哭得肝腸寸斷,「嗚嗚嗚……媽跟你一起走!」
小侄女心滿意足地依偎在表姐的懷里。
我看到這個場景,忽然不恨表姐了。
她是個苦命的女人。
面對這種喪心病狂的家暴狂,蛇仙是她絕望下的唯一選擇。
捫心自問,就算我替表姐揍了孫家旺,強迫他同意離婚,并安排表姐躲到外地。
孫家旺能咽下這口氣嗎?
他能輕易地放表姐離開,不會開車撞我與我同歸于盡嗎?
只要表姐夫不死,表姐的人生就永遠埋著這顆定時炸彈。
這個問題簡直無解。
可憐的女人,有可恨之處。
這就是人性。
這個社會,不是非黑即白。
沒有完美的受害者,也沒有完美的救世英雄。
就在這時,大師指點我從背包里翻出一枚銅錢。
大師催我:「快讓你表姐含住這枚銅錢。」
我捏緊銅錢,壯著膽子走近她們。
「表姐。」我問,「是要我往你嘴里塞銅錢,還是你自己把銅錢含進嘴巴里?」
表姐抱緊小侄女,警惕地瞪我:「你要我拿銅錢打散招娣嗎?!」
我搖頭:「這枚銅錢可以打掉你肚子里的蛇皇……」
話音未落,表姐便搶走我手中的銅錢,仰頭把東西硬吞進喉嚨里!
下一瞬間,她滿臉漲紫,像有什麼堵住了氣管,讓她無法呼吸。
可她臨死前,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抱住侄女。
她一心尋死,好陪伴小侄女。
太陽越出地平線的同時,表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而她懷中的女嬰,在陽光下如泡沫一般煙消云散。
我感覺有濕潤冰涼的東西劃過臉頰。
用手抹了一把臉。
才知道,我哭了。
表姐倒地后,她的下半身流出一攤鮮血,有一條黑色的小蛇從衣服里鉆出來。
我眼明手快,一菜刀剁下去,直接蛇首分離。
我一回頭,卻見背后的大師也快消失了。
大師催促我:「剖開蛇皇的身體,把它的內丹交給我,快!」
我依言而行。
大師拿到內丹后,叮囑我:「我最多能利用內丹控制蛇窟一炷香的時間,你要在此之前毀掉蛇窟。」
說完,大師完全消失了。
可一炷香的時間,也就是三十分鐘。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沖進表姐家的灶房,翻到一大罐火油,帶上打火機,朝蛇仙廟的方向狂奔。
好在蛇仙廟不遠。
我鉆進洞里的時候,看見大師閉眼抱腿坐在棺材海的中間。
前兩天還咄咄逼人的蛇仙們,此刻卻像集體進入冬眠,安靜地盤在棺材板上。
這是唯一能夠一舉滅殺所有蛇仙的機會。
蛇仙們咬死了大師,所以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殺掉所有蛇仙。
我完成他的心愿,應該能助他早日輪回投胎吧。
我毫不猶豫地把火油全倒在棺木上。
地洞里的棺木,也是很合適的助燃物。
我鉆出洞前,把點燃的打火機丟進地洞里。
沒有回頭。
9
一個月后,我的生活恢復平靜。
只是我媽成了植物人,一直住院療養。 我當時放火燒蛇窟,不小心把整座山也燒了。
沒有蛇仙擋路,我立刻開車送仨人去醫院。
只不過我剛進醫院,就被抓進局子里了。
理由是放火燒山。
但是,那天夜里,村里大半的人都被毒蛇咬了。
想來,作孽的不止表姐夫一家。
我反問:「如果我不燒了蛇窟,那要等著蛇群屠村嗎?」
他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可大半個月后,我被放了出來。
幸存的村民們氣勢洶洶地找我算賬,因為我摧毀了他們百年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