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妹妹被辱慘死后第三天,特殊學校校長自首,我爸媽張羅著配陰婚。
而我收到一條又一條辱罵短信。
「一個殘疾娃子惹一大堆事,自己不自愛,發騷還污蔑別人,現在校長進去了,這麼多個家都沒了幫襯,怎麼不早點去死。」
「想要人幫忙,就憑嘴,啥也不出?」
「害人精,污蔑完別人,就這麼死了——連句道歉也沒有。」
我咬著牙一個一個回復:「你們說得對,我這就帶她上門,親自來道歉。」
此刻,我身旁妹妹嘴上縫合的線斷了,瞬間張大在說「好」。
1
鄉下規矩死人停尸要三天,但我妹走得急,兇死又沒成年。
這種進不了祖墳。
第二天拿到賠償金就被我后媽他們胡亂裹著去燒了。
我連夜趕回來的時候,后媽正翻著白眼靠在門柱上嗑瓜子,一口吐一個瓜子殼和旁邊兩個鄰居大娘說笑。
她肚子微鼓著,腰身已顯出來,據說 B 超照了里面是個兒子。
不知說到了什麼事,她哈哈大笑起來,血紅的嘴唇貼著黃白的牙,彎腰去拍前面的女人。
走得近了,我聽清了。
「這賠了得有小十萬吧,可真福氣。」
「可不是,這兩天事辦了,禮金也不少吧,你可真是好福氣啊。」
「可不是,聽說老大在外讀書,一分錢都不花,每月還要給家里寄錢,蓮姐,要不怎麼說你有福氣呢,當初誰看了張家這兩個拖油瓶都不愿意嫁,就你有眼光,現在可真享福。」
「這還懷了兒子……」
一個大娘撞了撞后媽,向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我還沒說話,后媽皺眉:「你咋回來了?你回來干啥?!怎麼一身臟成這樣?路費不要錢啊!跟你說了都燒了,你過年伺候我坐月子時回來看不一樣?」
我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向里面走去。
后媽眉毛立了起來,開口就罵,我恍若未聞,繼續朝里面走去。
她在后面大叫:「死丫頭,哭兩聲差不多得了,別去動你妹的東西,花了錢擺的!一會兒晚上人家要——」后面她的話卡住了。
2
院子里中間是個大鍋,蒸籠里面還在冒著熱氣。
是鄉下常見的流水席。
院子里橫七豎八擺了好些桌子板凳,晚上的還沒撤完,脊背發亮臉喝得通紅的準備抬棺的叔伯正要走,狗在下面夾著尾巴撿骨頭吃。
看見我進來,迎面一個抬頭笑:「喲,瞧瞧,大學生回來了?」
其他人的目光都轉過來,目不轉睛盯著我看,就像看個稀罕貨物。
我爸看我一眼,繼續喝酒:「喪著臉給誰看?還不過來倒酒伺候?」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妹妹的靈位前,碗里長明香油只有薄薄一層。
左右竟放著兩個蛋。
老家的規矩死人要放兩個倒頭蛋,配上插三根筷子的米飯,取「迎子佑孫」的兆頭。
但一般都是給老人或者結過婚的才用。
可我的妹妹,從未嫁人,今年才剛剛十八!
怎麼能用倒頭蛋?!
走得近了,才看到燒紙錢的鐵鍋下面的灰根根分明,竟是燒的床褥草?
還有邊上幾張紙,也并不是紙錢,是我妹妹的舊書?!
這對狗男女,竟然到這等地步,連幾塊錢一摞的紙錢都舍不得買!
誰都知道,燒了下床草,去主家晦氣。
燒了上路錢,才能讓逝去的人投胎路上少點磨難,投個好胎。
我心里發恨,嗓子發苦,很多黑色灰圈在眼前翻滾,晃得頭暈又惡心,卻哭不出來。
手機一聲一聲的短信聲進來。
模模糊糊中仿佛是妹妹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拉著我的手顫巍巍在我手上寫「姐姐」。
3
我的妹妹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小時候摘草藥摔下來,因為不會叫,被發現時,腳壞了,所以走路也很慢。
因為這個,經常被村子里的大孩子欺負。
她性子軟,被欺負也不會反抗,四年前我考上大學的時候,為了不讓妹妹在村里受欺負,懇求我爸將她送到特殊學校。
我爸找了一個,說那個學校的校長之前還得過獎,看了妹妹照片,知道她識字,學費不貴。
我也看了那報道的。
但沒想到……那就是個畜生。
后來,妹妹偷偷跑回家,校長還來接,我爸拿著校長的錢,又不顧妹妹的哭泣強硬將她送去。
我爸后來跟我說,我妹性子跟我一樣死犟,不肯回去,手摳在門框上,指甲掰掉了才松開。
這一回去,人就沒了。
我在電話里尖叫說妹妹肯定不是意外,妹妹的事也肯定沒那麼簡單,我爸說,沒證據啊,就算有學生看到,也沒人給你作證啊,都是廢物,廢物還能幫廢物?
恍惚中刮擦聲響起,仿佛是指甲蓋刮在門上,我再抬頭,陰森潮濕的屋子里,什麼都沒有。
4
我掏出今年存的兼職工資和獎學金,這本來是準備交給家里作為妹妹今年生活費的。
現在,人沒了,沒用了。
我取出一張紅票,在香油上點燃了,扔到盆里。
接著是下一張,火重新熱熱鬧鬧亮起來。
錢滾滾起火,那火就像燎在身上,渾身發燙。
燒了兩張,我取出一道符,扔到火里。
刺啦一聲,火一瞬變成了幽藍色。
屋子里的溫度一瞬降低,我聽見一聲很輕的咕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