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符是我同寢室一個叫安瀾的坤道后人給的,她說燒了能見到想見的人,我妹妹按照命理還沒到死的時候。
外面一個光屁股小子看熱鬧拍手:「燒錢咯,燒錢咯。」
喝得醉醺醺的我爸聞言一看,頓時眼睛冒火,喲的一聲站起來,跌跌撞撞朝我跑過來。
我只管將手里的錢往火里扔,他撲將過來時,我正好站起身,我爸就像被絆倒突然一下子整個人撲到了火里。
他掙扎著想起來,這時我看到火中冒出一只黑色的小手,顫巍巍揪住了我爸的頭發。
后面的叔伯忙來拉我爸。
他慘叫一聲硬站起來,頭頂貼著鐵盆的地方直接掉了一塊,血淋淋的頭皮露出來。
這時他還記掛著錢,轉身伸手去火堆里撈。
我也伸手探進了火堆里,但我是去抓那只黑色的小手。
我后媽氣死:「你有錢燒得慌啊!」
她上來就想打我,我直接反手一掌將她推個趔趄。
我曾經叫她一聲媽,是因為我妹妹在她手里。
我拼了命考試讀書,熬著忍著,拼命干活,只是為了妹妹能少吃點苦。
我報了外省的學校,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等我畢業,立刻把妹妹接出去。
現在什麼都沒了,我怕什麼,我什麼都不怕。
5
后媽嗷地一嗓子叫起來,直接摔坐在一手捂肚子一邊拍地:「我作了什麼孽,養了這麼個白眼狼!打人啦!打她媽啊!」
我爸登時大怒想打我。
還沒動手,只聽轟的一聲,那火盆的火炸裂起來。
我爸頭發一下著了火,瞬間成了半個火球,他嗷嗷叫著拍打頭,但火更猛了,就像沾了火的油鍋,肉香味滿屋。
他在慘叫拍打中撞到桌子,我妹的靈位直接倒下來,靈位后面什麼都沒有。
沒有冰棺,也沒有骨灰盒。
不對!妹妹根本就沒有火化!!
一個年輕的姑娘,鮮活的尸體,要是沒有火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想用來干什麼!
這麼多的陰婚需求,彩禮價格早比活人結婚少不了多少!
「你們?!」我猛然轉頭看著這發瘋的兩口子。
我臉上身上挨了幾下,后媽大叫:「我們辛辛苦苦養了她這麼久,她就這麼走了,養育之恩都沒報,我們不該收點錢回來?她不該給我們道個歉?」
還道歉?我使勁一推,滿身狼狽爬了出來。
在哪里?!我的妹妹在哪里?
我環顧四周,兩個廚娘早就遠遠跑開了。
我忽然反應過來。
按照老家的說法,人的天年為 120 歲,沒過一半 60 的為夭。12 年為一折,沒有過兩折的都不能入土。
妹妹沒過兩折不能入土,又是橫死容易成煞。
如果想要土葬——
按照傳統要先蒸過后才能葬。
我瞪大了眼睛,猛然轉頭看向院中的大蒸籠。
此刻,那蒸籠咕隆咕隆,仿佛里面響起了指甲的摳撓聲。
6
我跌跌撞撞跑過去,一把按住了蒸籠蓋子。
院子里所有人呼啦啦跟見鬼似的一下全跑了,絆到了桌子椅子扯熄了兩盞燈。
后媽大叫一聲叫我別開。
已經遲了,我直接揭開了鍋。
滾燙的蒸汽撲了我一臉,整個臉好像也要瞬間燒起來,但是我顧不得這許多,使勁往里面看去。
蒸汽中,面前是一雙干枯的手,那粗糙的雙手蓋著同樣干瘦灰白的臉。
再往下已經發紅的脖子上還有一道深深的青紫色勒痕。
正是我妹!
我的妹妹今年已經十八了,現在看起來卻像個小孩子。
她是用一只絲襪掛在音樂教室的窗臺上死的,窗臺的位置這麼低,低到只要站起來,就可以活下去。
但她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因為走前她用拔下來的指甲割斷了自己的腳筋。
任由血染紅了衣裳。
人要到了多麼絕望的程度才能這樣對自己?
我剛要伸手將蒸鍋蓋子完全掀開。
后腦勺被砰地一下砸得我眼冒金星,溫熱的血順著后脖頸流了下去。細碎的血花在我面前散開,直接灑在了蒸籠里,變成了紅霧。
倒地瞬間,我看到了后媽猙獰的臉。
「給臉不要臉的丫頭!等回頭我再收拾你。」
她惡狠狠讓我爸將我拖下去。
然后和我爸商量這個已經被打斷的儀式怎麼辦,要不要再請村里的仙姑來看看。
我爸心疼錢說反正也差不多了,蒸得也白白胖胖了,肚子里的東西也掏出來了,應該出不了問題。
等會兒在男方來前先釘進棺材就行。
眼看著他叫著我后媽將妹妹連同墊紙拖了出來,放進了預先準備好的一口紅色薄木棺材。
這個棺材外面糊著紅色的糨糊紙。
棺材上還散發著淡淡的臭味,竟然是用豬圈的欄板木做成的。因為這個木頭很大,所以棺材明顯比其他的棺材要大得多。
后媽有些心疼:「花那錢,那板子還能用呢。這棺材比古代娘娘的還大呢,她一個人睡得過來嗎?」
他們嘰嘰咕咕,幾乎毫不避諱了,說今晚選的這家人挺大方,真沒想到一個殘疾娃子這麼值錢。
我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后媽轉頭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