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我說剛剛是我不懂事,請他們再給我一個機會。
后媽見我變回了原來的聽話樣子,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見我也沒有反抗,這才譏笑著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給妹妹重新化妝。
「瞧你這出息,哭喪臉做啥,你妹這是出嫁,你得高興地笑啊。」
她笑得幾乎閉不上嘴。
我爸又來叮囑我說仙姑說了化妝的時候不能動新娘的眼睛,不能動新娘腳上的紅繩,最切記的是不能見血。
一會兒到了子時,就是十二點就會有人來抬。
7
陰婚有陰婚的規矩。
如果是濕尸,價格幾乎和活人相同,但也要求要像活人一樣畫好新娘妝。
然后死者入棺材的時候,頭不能頂著棺材,腳也不能落空,一定要踩在棺材板上,如果是女人,兩只腳之間要拴一根紅線。
我顫巍巍走過去的時候,妹妹已經被胡亂放好了。
腳是歪的,衣衫破舊,穿的還是我小時候的紅校服,涂抹了學校名字當的嫁衣。
我眼淚懸在眼眶,生生憋了回去。
不,這不是哭的時候。
我伸手接過化妝盤,然后先給妹妹描眉。
燒好的符灰沾了我手上的血,緩緩滲透進去。
眉毛變回了原來濃密的樣子。
因為在鍋里面蒸得已經半熟了,稍稍一用力上粉,最上面的皮就破了。
畫好了眉毛,刷上了睫毛,睫毛刷取下來的時候,她的一只眼皮粘上了,輕輕一拉,竟露出了里面不瞑目的眼珠,眼珠子上還印著一個模糊的身影。
都說人在最后死之前能將看到的最后景象印在自己的眼睛里。
我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看到的竟然是后媽的身影。
這時后媽在我后腦勺使勁拍了一下,罵我說發什麼呆,還不趕緊,馬上吉時就到了。
這一動,我脖子上的血滴在了妹妹的唇上,然后迅速暈開,灰色的唇也一下子就紅潤起來。
恍惚中,妹妹的嘴角緩緩地彎了起來。
我咦了一聲,后媽問我怎麼了?
我說妹妹這里怎麼還有這麼多錢?
后媽也低頭看,果然,一張張新嶄嶄的紅色百元大鈔,在棺材里掉了好多。
后媽立刻轉頭先看了我爸,我爸還在給腦門上藥,她忙不迭伸手去撿錢,還要我幫著撿。
「喝多了狗尿,錢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真是討飯的搬家,窮一地。還得老娘守錢。」
她一張張撿完,忽然手被勾住了,低頭一看,竟然是妹妹的手。
后媽還沒反應過來,手指就摳進了她的掌心,下一刻,她驚叫一聲,整個人都跌了進去。
我爸在后面聽見動靜,忙不迭跑過來。
只看到我后媽趴在妹妹棺材旁邊縫隙處,一手還抓著滿滿的錢。
他頓時大罵:「死婆娘,要錢不要娃了?!你壓著我寶貝兒子我捶你!」
待他伸手去拉,卻發現根本拉不動,我爸這才開始覺得不對,忙叫我幫忙。
我笑了笑,走過去。
卻是伸手按在我爸肩上,他回頭看我,我面無表情卻又猛地用力一推,我爸也掉進了棺材里。
哐當一聲,兩人一左一右都陪在我妹妹旁邊趴著。
我用從妹妹腳上取下來的絆腳紅繩給他捆上。
「你們不是說妹妹就這麼走了,養育之恩沒還,要她道歉嗎?現在妹妹想親口說給你們聽。
」
我爸還能說一點話:「蕓蕓,我是你爸啊,你對誰也不能這樣對我。」
「妹妹是怎麼死的?」我問他。
我爸轉了圈眼睛:「她上吊啊,在學校里學不進去,不想上課,自己死的啊。」
昏暗的燈光下,妹妹的臉格外白,因為蒸過,臉上的油脂析了出來,在棺材下面貼上了薄薄一層,油脂沾上他的臉。
我爸慘叫:「是被那老畜生弄死的,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我就想著死都死了,就拿點錢,畢竟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啊!」
和我知道的消息差不多,妹妹被送去特校后,因為秀氣溫順被那禽獸看上,然后用各種手段逼迫她就范。
甚至還為此錄制了視頻,說只要她說出去,就會將視頻到處發。
還說會郵寄到我學校,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個什麼樣的婊子妹妹,讀不下去書。
妹妹找過他們求助,但是他們收了錢根本不管妹妹死活,強行將妹妹送了回去。
后來,妹妹在學校上吊,送了回來。
沒兩天又被強行送去了。
「小樹不修不直溜,就得管啊!由著性子怎麼行?」
「聽說她在學校到處搞事,又找同學家長又要找記者的,校長才把她關到了音樂教室那邊。」
「也就關了三天,她自己也不說話,死犟。」
「那就是個玩笑,絲襪掛在那兒,她只要一動就能松開,她自己不叫,自己也不說呢!她自己要死,關我們什麼事啊!」
我看著他那漲紅的臉:「妹妹不會說話的,你忘了嗎?」
妹妹不會說話。
后媽剛剛嫁進來,她走路撞到了后媽,被后媽捏著嘴巴要她道歉。
不說話就一直掐,但就算這樣,她也說不出來。
我爸卡住了。
我爸竭力辯解,又允諾錢可以分我一半。
我慢慢笑:「妹妹說了,你們倆只能出來一個,讓誰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