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張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一下被嗆住。
后媽用盡全力也動彈不得,兩人嘴里嗚嗚叫著,漸漸被那油脂填滿。
8
這棺材很輕很薄,又只是用紅紙糊了一層,脆得像是一用力就會坍塌。
但現在卻像鐵桶一樣,密不透風。
我家院墻外面剛剛撿骨頭吃的狗全在外面,汪汪汪叫個不停。
我伸手擦了一把臉,慢慢,慢慢地將那薄薄的棺材板蓋上了。
按照習俗,這時候就要請族里面年紀最長的上來敲三下棺材。這個是蓋棺定論的意思。
但陰婚又有不同,得要族里面年紀最小的姑娘來敲。
可笑我們村子這十年來竟然沒有出生一個女娃,現在年紀最小的就是我。
我回來之后,后媽專門問過我,身上有沒有來事兒見紅?按照村里的習俗,如果身上見紅不能參與祭祀和拜神的。
我走上前去用雙手拍了三下。
隨著動作,頭上殘留的血滴在我的手上,棺材上瞬間多了六個紅色的血手印。
身上沒來月事,但我腦袋被打出了血,不知這個算不算見紅。
拍完之后,我聽見了一聲很輕的說話聲:「姐姐。」
眼前的風變得清爽溫柔起來,仿佛有人正抱著我。
騙子,抹了牛眼淚還是看不到。
但是,卻能感覺到。
這時,外面的狗也不叫了,嗚嗚嗚夾著尾巴跑了。
9
到了晚上十一點。
我爸媽找好的抬棺的叔伯打著哈欠走了過來。
一前一后兩根橫杠正好四個人。
來了看到只有我在,他們也不奇怪,按理這種送葬陰氣重,只要家里有人出面就行。
妹妹不到九十斤,原本應該很輕松就抬起來的。但這四個人用盡全力一抬,棺材竟然紋絲不動。
「這什麼啊?怎麼這麼重?」
我說:「他們覺得給妹妹的壓箱底少了,加了點東西進去。」
我們這兒的習俗,女兒出嫁要給壓箱底的錢。
越重越多說明越疼愛女兒。
四堂伯翻了個白眼:「人都賣了,弄這些干啥?我們就收了幾個腳費,真當長工使喚啊?!還壓箱底,平日少打兩次比啥都強。」
「賣一家不夠,還要賣兩次。說是第一個短賣,賣了三年,三年后還要挖出來,給第二家人結。」
四堂伯平日脾氣直,也是少有的為我妹妹說過兩句話的村里人。
其他人都擺手示意他別說了,快到十二點了,先辦正事。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猛一用力,棺材的紅繩竟然斷了。
棺材仍沒有離地半分。
而就在這時,棺材里面竟然傳出了很輕的嗚嗚聲。
那聲音像是求饒,又像是求助。
抬棺材的四個叔伯面色大變,踮著腳尖往后退了好幾步,再不敢亂動了。
「蕓蕓,不是……你們家這東西有問題啊——你爸媽呢?」年紀最大的三堂伯這才回過神來問,「你爸媽哪兒去了?」
另一人皺眉:「這老六,肯定是知道這事損陰壽,不敢出面送人,又帶著老婆躲起來了。」
「那我們也不干了!」其他兩個都叫起來。
我伸手擦了一把臉,一下跪下:「各位叔伯,我妹妹就這一次出嫁,都定好了,要落在家里,到時候村子里都不吉利,也會影響你們兒子的氣運。」
好說歹說,又加了錢。
他們終于同意了。
這一回,我扶著棺材,棺材重新換了繩子,終于動了。
走出了我家的院門,遠遠幾只狗夾著尾巴嗚咽著跑了。
村口停著十來只貓頭鷹,「嗚——嗚——」拉長了嗓子叫,叫得人心里發慌。
抬陰棺不能抬頭,不能回頭。
到了村口,外面卻沒有結陰親那家人的身影。
四人都不干了,顧不得棺材不能落地的規矩,直接就要放下。
雖知輕輕一動,那棺材竟然一下塌了半邊。
這一下,幾個叔伯全都撒腿跑了。
但他們跑的方向,除了四堂伯,其他都不是向著村里,反而是向著村外的亂葬崗。
隨著他們離開,棺材里面的嗚咽聲也漸漸停止。
我推開棺材,將里面的妹妹抱了出來。
里面還剩下的兩人,就像是腫脹的尸塊,癱軟在地上。
他們早該死了,但不會這麼痛快地死。
10
我在慘白的月光下靠著妹妹的棺材坐下,腦子一片渾噩,迷迷糊糊就這麼睡了過去,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等我醒來,月亮還是亮堂堂的。
時間只過去了十分鐘。
我打開了手機,一條又一條的短信和私信涌了進來。
我回來的路上,在唯一報道過這件事的一個自媒體下面留下了手機號碼,我請求任何有關這件事的知情人給我提供消息,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妹妹不會說話,但會寫字。
她的遺書里面很多處都寫著強奸兩個字。
但是特校校長被抓那天,妹妹的身上沒有證據,尸檢只有陳舊的裂傷。
而所在的公共場所因為沒有其他人在場和證據得不到支持,加上我爸媽的諒解書,這個毀了我妹一生的垃圾只被判了三年的刑期。
但這些并不是事實,妹妹那被撕毀的遺書在我的拼湊下能夠看出,當時是有在場的學生的。
而且至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