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看了下地圖,柳河鎮離我們的距離相近,我們就去那邊集合吧。」
每次放假和開學,都是我爸接送我。
我一提,他就知道那地方在哪兒了。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后,網絡卡到半天才能看見畫面動一下。
我性子急,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折磨人的方式,便索性掛斷了電話。
有了家人的消息,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落下,我身體一松摔在了柔軟的椅背上。
此時,我們的車行駛至隧道,昏黃的燈光照亮洞身,交織的光影從車窗外飛速掠過,仿佛開啟了一場時光之旅。
我專注地盯著窗外發呆,坐在后座一直不說話的王陽,突然出聲問我:「你們要去柳河鎮?」
我點點頭,應了聲。
他又問:「剛剛那個人是你舅舅?」
我扭頭看他,有些不解:「沒錯,難道你認識?」
王陽環抱著雙臂,一雙寒潭似的眸子里,閃過不易察覺的銳利。
他的反應分明是認識舅舅的。
說起來,王陽應該比舅舅大不了幾歲。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注視著他再次問道:「你真的認識他是不是?」
他漫不經心地移開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看起來沒有接話的打算。
我嘆了口氣,準備轉過身時,余光恰好掃到了王陽手邊的背包。
那個老舊的登山包底部,破了個拳頭大的洞,大概率是之前他逃跑時弄壞的。
我隨口提醒道:「你包壞了。」
王陽瞬間瞳孔放大,慌慌張張地拎起來查看。
我頭一次在他臉上看見冷漠以外的表情,顯然我旁邊的人也是。
閻舟盯著后視鏡驚奇不已。
「看來這個包對你很重要啊!」
王陽眸底劃過瘋狂,「這是我愛人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他說這句話時,整個人被濃重的戾氣包裹著,閻舟自討沒趣閉了嘴,我也不敢再說話。
隔了許久,王陽表情微松,似乎是慢慢接受了背包損壞的事,我這才敢問他要去哪兒。
王陽呼出一口濁氣,低聲道:「和你們一樣,我也去柳河鎮。」
21
柳河鎮是 A 省有名的大鎮,居住人口非常多。
可如今街道上卻一片狼藉。
商戶和小區里,甚至連一絲微弱的燈光都沒有。
根據前人總結的經驗,亂世之下最好不要亂晃悠。
于是我們繞著鎮子中心跑了一圈后,便將車就地停在了加油站。
我打著手機的手電筒,跟在閻舟和王陽身后,打開了加油站的燈。
明亮的燈光乍現,如同利斧破開了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里,我們所在的地方,竟成了唯一的光亮。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王陽從服務臺翻到針線,嫻熟地開始縫補起那只壞掉的包。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賢惠的一面。
嘖,是我喜歡的男媽媽。
王陽每針每線下得都謹慎又認真。
他偏執的眼神讓我覺得,似乎只要將那個破開的洞縫在一起,就能縫補好他失去的一切。
我坐在桌前,雙手撐著臉,頗有興趣地看著。
王陽陡然自顧自地開口:「我的太太是個很善良的人,她看不得眾生受苦,卻舍得留下我一個人受苦,你說這是為什麼?」
閻舟因為無聊正煩著,他翻了白眼,對人類的情情愛愛提不起半點興趣。
剩下能回答的只有我了,可我一向不會安慰人……
我干巴巴道:「世事無常,人死不能復生,她肯定是不舍得留你一個人的,肯定是希望你帶著她的愛好好生活的……」
王陽線條硬挺的臉被籠罩在陰影之下。
他手中的動作微頓,嗤笑道:「假如你說的是真的該多好啊。」
我可能精準踩到什麼雷了。
我面露尷尬,王陽又說:「只可惜她是自殺,她想用她的死來懲罰我,她才不會舍不得我,更不會愛我。」
我驚訝得瞪大眼睛,王陽竟然單相思自己的老婆!
我壯著膽子問出心中的好奇:
「你該不會是強行娶的人家吧?」
王陽還沒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閻舟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十分嚴肅地比了個「噓」的手勢。
「先別說話,有人來了!」
22
來的是我的家人。
見到他們的一瞬間,我所有的恐懼和不安,好似瞬間化成了云煙。
我在他們懷里抽泣著,我的父母笑著說我哭得太丑了。
只有舅舅像小時候哄我一樣,溫柔地拍著我的后背,還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塞進了我手里。ŷz
他表情期待地看著我說:「小瑜,吃糖就不哭了。」
我已經長大了,可他的時間還停留在以前。
我剝開彩色的糖紙,將糖果塞進嘴里,甘甜的味道迅速在口腔擴散開來,然而我的眼淚流得卻更多了。
看我還沉浸在負面情緒里,我爸良心發現地拍了拍我的肩。
他笑瞇瞇道:「閨女,你別哭了,你瞧瞧爸爸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兩只長相普通的詭異正乖巧地坐在后座。
好家伙,家長的審美永遠和我不在一個頻道。
我認為的帥哥,高高瘦瘦有腹肌,五官清雋又立體。
我爸媽認為的帥哥,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主打一個能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