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木板破碎,我聽見下面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鐵鏈響動。
下面,到底鎖著什麼東西?
黑洞洞的地窖入口像一張噬人的嘴。
但我心里有個聲音,它告訴我一定要下去看看。
11
我順著一節臺階走了下去。
地窖里的空氣混濁而潮濕,氣味比豬圈里的還要難聞。
地面積了一層稀泥,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啪嗒啪嗒」地黏膩聲響。
我的腳突然踢到了一個什麼堅硬的東西,骨碌碌滾出好遠。
手電的光照過去,是一顆幾乎腐敗成白骨的頭骨。
我大腦一陣眩暈,稀薄的空氣與恐懼攪拌,我幾乎就要倒下去。
但我還是撐住了墻,讓自己盡可能的恢復意識。
這座豬圈,不止林璐一個人的尸體。
「嘩啦」
又是一聲輕微的鐵鏈響動。
我將手電的光轉向那邊。
一團黑影縮在墻角,不知是死是活。
「喂......」
我輕輕喚了聲,它沒有動靜。
我實在沒有勇氣去查看那個東西了。
就在我準備轉身逃離的時候,我看見了墻壁上一行暗紅色的文字。
像條血蛇似的在墻上爬行。
10 9 8 7 6 5 4 3 2 1 2005 12 11......
每一個數字的后面,都畫著六個小小的正字。
是有人用血記錄著日期。
是鐵鏈鎖住的那個東西寫的嗎?
那串數字長的嚇人,冥冥中卻又仿佛隱藏著什麼。
我不自覺的跟著數字向前看去。
數字一直延續到 1998 年。
七年前,這個時間讓我感到很熟悉。
那年我七歲。
數字定格在了 10 上。
1998 年 10 月。
那是爸爸失蹤的時間。
但 10 的后面,卻還有一行細小的文字,我俯著身子,將眼睛湊近了看過去。
【抓住你了】
鐵鏈響動。
我光顧著看墻壁上的數字,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引誘著走到了墻角。
那個東西就臥在我的腳下。
我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就被那個東西死死地摟在了懷里。
一張嘴角流著污濁口水的臉緊緊貼在我的眼前。
它張開嘴,牙齒脫落了大半,露出黑色的牙床,半根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舌頭在里面蠕動。
惡臭撲鼻。
我緊緊地閉上眼,等待著它咬在我的臉上。
可我只聽到一陣含糊不清的嗚咽。
睜開眼,那張嘴只是緊緊地貼著我,不停重復著幾個簡單的口型。
看了很久,我才分辨出他想要說的是什麼。
【他,在,你,身,后】
一陣微風從我身后傳來,襲向我的腦袋。
那個人抱著我,猛地轉身,將我護在懷里。
他的頭上傳來一聲悶響,隨后緩緩倒了下去。
露出后面拿著鐵錘的哥哥。
那張滿是污濁的臉摔在地上的泥漿中,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
是爸爸。
12
「小念,為什麼不能乖乖的聽話呢。」
哥哥垂著眼,白凈的臉上沾了幾滴鮮紅的血珠,露出失望的神情。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爸爸......」我蜷縮在墻角,眼淚滾落。
哥哥嘆了口氣,走到我身前,緩緩蹲下,伸出一只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忘記了嗎?因為他對小念不好啊。」
就在此時,我突然關閉了手電。
地窖重新歸于黑暗。
我抄起手邊一根腿骨,狠狠砸向了了哥哥的頭部。
黑暗中傳來一聲吃痛的呻吟,我迅速爬起身,狂奔向臺階,跑出了地窖。
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著,我不知道身后哥哥是否追了上來,只是拼了命的向豬圈外逃去。
時間已經到黎明了,天邊泛起一道靛藍的光。
或許只跑了一分鐘吧,我的雙腿就已經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我的體力太差了,不可能逃出哥哥的追捕的。
我沖向一扇門前,拼命地敲打。
開門的是個男人,我在村子里見過他,是個死了老婆多年的農戶,大家都叫他張叔。
「救救我!」
屋內溫暖的燈光讓我獲得了一絲安全感,我哭著向他求救。
張叔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我滿身的污穢后,還是讓我進了屋內。
「不要告訴我哥我在這兒!」我朝著他哭喊,「快報警!」
張叔仍舊是滿臉的茫然,他朝著我走了幾步,不知道是不是當成了小孩的瘋言瘋語。
「我去給你找件衣服換上吧?」
張叔看了眼我凌亂的衣服,露出了大塊大塊雪白的皮膚,有些擔心。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張叔,我家小念跑你這兒來了嗎?」
是哥哥的聲音。
他的聲音清澈,彬彬有禮,光是聽著就讓人報以極大的好感與信任。
「小念跟我鬧脾氣呢,大半夜離家出走,藥都沒有吃,我怕她出事......」
我看見了張叔責怪的神情。
溺水般的絕望涌進全身。
我看著張叔走向了門,也就不再去管他,轉身沖進了臥室。
身后是張叔開門的聲音。
我拿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向了窗戶,然后爬上窗臺。
就在跳出去的瞬間,我看見了桌上的手機。
我猶豫了。
13
外面傳來張叔和哥哥的交談聲。
然后是一聲悶響,肉體的倒地聲,求饒聲。
再接著又是幾聲悶響,徹底沒了動靜。
哥哥的腳步聲走進了臥室。
「小念。」
他輕聲喚著我的名字。
我藏在一個老式木箱里,手里緊緊握著已經撥通 110 的手機,大氣也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