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腳步聲走到了窗邊,踩到了碎玻璃上,發出「咔滋咔滋」的聲響。
「小念在哪兒呢?」
哥哥輕聲哼起了熟悉的曲子,那是他小時候哄我睡覺時會唱的。
我聽見他爬上窗臺的聲音。
房間里很快回歸寂靜。
手機已經被我關閉了音量,但那頭還沒有掛斷電話,應該已經察覺到我這里出現了危險吧?
我仍舊不敢發出聲音,在心里默默地數著數。
數到 1000 的時候,我才終于敢伸出手,緩緩將木箱的蓋子推開一條小縫。
一顆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貼在縫邊,眼珠子緩緩下移。
看向了我。
「原來藏在這里呀?」哥哥說。
我尖叫一聲,箱蓋再次落了回去。
緊接著,我聽見了木箱上鎖的聲音。
「果然小念還是最喜歡和哥哥玩捉迷藏了。」
「可惜每次都會被哥哥找到。」
哥哥又哼起了歌謠,緊接著是木箱被拖動的晃動。
手機的光閃了閃,電量耗盡,徹底熄滅下去。
我在箱里拼命地拍打掙扎。
哥哥在箱外愉快的哼著歌。
14
木箱被推上了小車,晃晃悠悠地沿著回家的路線行進。
我聽見打火機的聲音,緊接著是火焰燃起的聲音,木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哥哥似乎在我們的家里放了火。
小車又晃晃悠悠地動了起來,很快,我聽見鷺鷥的叫聲,湖水拍打在岸邊。
木箱被抬了起來,又落在了什麼上面,左右搖擺。
船槳滑動水面,水聲嘩嘩,清晨湖面薄霧順著縫隙鉆進箱子里,很快打濕了我的衣服,涼意沁人。
小船停了下來,哥哥打開箱蓋,將我抱了出來。
天邊已經浮現出魚肚白,一點日出的紅色開始蔓延。
「小念,你知道哥哥有多愛你嗎?」
哥哥將我緊緊地摟在懷里,我快不能呼吸了。
「想吃掉......」
「想毀掉......」
「想徹徹底底地獨占......」
哥哥每說一句,摟著我的力氣就加大一分。
「想把你藏起來,藏在無人知曉的地窖,只有我能撫摸獨享......」
「又想把你裝進琥珀,戴在胸前招搖撞市,讓全世界都知曉你是我的......」
哥哥的眼淚落在我的脖子上,灼熱的溫度在我身體里燙出一個洞。
「可我不能......」
哥哥突然松開了手。
「對不起,小念......對不起......」
此時的哥哥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陰沉,像個茫然無措地孩子,伏在我的肩頭嚎啕大哭。
「小念,我該怎麼辦......你要離開我了嗎......我該怎麼辦......」
我輕輕拍著哥哥的背,眼淚也落了下來:
「不會的,小念不會離開哥哥的,小念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哥哥抬起了頭,他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
「那我們,永遠在一起。」
哥哥臉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然后將汽油倒在了我的頭上。
我呆呆地看著他又將剩下的淋在了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只打火機。
「小念,永遠地陪著哥哥......」
我握住了他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在他打火機落下的瞬間,轉身跳進了水里。
余光中的最后一眼,是天邊燦爛熾烈的云層。
以及如同夏花般燃燒的哥哥。
「對不起,哥哥......」
火熱明媚與冰冷陰沉的分界線中,
我緩緩沉向了黑暗的湖底。
15
周警官聽完了我的供述,沉默許久。
「哥哥他......」
我躺在病床上,問了半句,看見周警官的神情,便已經知曉了答案。
「姜念,今天的問述就先到這里吧,基本和我們調查的情況沒什麼出入。」
周警官站起身,合上資料:「你好好養病,之后有什麼新的發現,我會再來問你。」
我輕輕點了點頭,眼淚又落了下來。
周警官走到門邊,腳步頓了頓,又折身返回病床邊,看著我手臂的紗布,和蒼白的臉。
那天跳進水里的時候,火焰還是席卷到了我的手臂,造成了大面積的燒傷。
我身體抵抗力差,溺水受寒,感染加上各種并發癥幾乎要了我半條命,搶救了三天,能活下來幾乎都算得上是個奇跡。
「姜念......」
「可以的話,就叫我小念吧。」我說,「從小到大都是聽哥哥這麼叫我,突然被叫全名,還有些不習慣。」
周警官沉默了下。
「那,小念,如果后面你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系我。」
他的眼中露出憐惜的神情,寫下號碼放在床頭。
「畢竟你現在......一個人了,我作為你這起案件的負責人,也應該負責關于你的照看。」
他說完,臉上有些忸怩,向我點點頭,轉身離開。
16
過了大概一個星期吧,我從重癥病房轉進了普通病房,只是身體還是很弱,從頭到腳都疼得厲害。
主治醫生也知曉了我的情況,看我的時候總帶著幾分憐惜,見我平日沉默寡言的,便特意給我分配了一間單人病房。
幾個護士姐姐也把我當做了妹妹,下了班,圍在我身邊照看一番,留下很多零食水果,直到周警官走進病房,才一邊叮嚀囑咐一通,一邊離開了病房。
「結案了。」他放下果籃,對我說,「小念,想知道具體案情麼?」
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時刻意放輕了聲音,似乎不想讓我再回憶起那段噩夢般的過往。
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