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的目光從我倆身上依次掃過,后知后覺中了我們的圈套,臉色異常難看,但還在嘴硬:「你這是在懷疑老師的為人?!」
聽到這話,我差點被氣得笑出聲來。
他是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對!」衛木棲毫不留情,擲地有聲,「光明磊落的人,又怎會害怕懷疑?」
陳倉被噎住了,半天訥訥道:「誰說我怕了……」
衛木棲不想再和他廢話,拉著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走廊的聲控燈一盞盞接連亮起,將教學樓內的黑暗徹底驅散。
走出了教學樓,衛木棲再也忍不住,松開了緊緊抓著我的手,一拳砸在了路邊的樹上:「他可是老師,他怎麼敢的!
「人渣,人渣,人渣!」
路邊的樹被他砸落了一堆樹葉,紛紛揚揚灑在了我們身上。
這一路上,我都能感受到他壓抑的火氣,攥住我的手十分用力,握得我整個手都疼得發麻。
但我全程都沒有說話。
因為我和他一樣,心里也壓著一團怒火。
可性格使然,我不會像他這樣釋放,只是從領口上取下微型攝像頭,放在手心遞到衛木棲面前:「全都錄下來了,他在辦公室里的那些獸行。」
一想到他那赤裸打量我的目光,我就感覺胃里一陣翻騰,被他觸碰過的皮膚全都泛起了異樣。
我忍不住用手蹭了蹭被他碰過的臉,抬頭看向衛木棲:「真的就這樣把它交給警方嗎?」
這是我一開始和他定下的計劃。如果這個陳倉真的意圖不軌,那就留下罪證,交由警方處理。
但等在現實中又經歷了一回后,我才發現,不夠,完全不夠。
這段錄像只能證明他對我有所預謀,卻沒得逞,頂多算強奸未遂。
那許小瑩呢?他害死許小瑩的事又該怎麼辦?
許小瑩的生命,又豈是一個「強奸未遂」能抵得上的?
衛木棲低頭看著我手里的攝像頭,久久不語。
他如此憤怒,又何嘗不想讓陳倉得到應有的懲罰。
但太難了。許小瑩的尸體至今不知下落,兩年前陳倉把偽證做得天衣無縫,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將他繩之以法。
最多也只能像這樣,盡力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他的審判不該僅限于此。
我收攏五指,拉起衛木棲的手,將攝像頭放進他的手心:「這個你先保管,但別急著交給警方,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還是想……再回去碰碰運氣。」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收起攝像頭:「好,我送你回宿舍。」
回到宿舍門口時,已經快到門禁時間了。宿管阿姨開始在門口徘徊,等著到點關門。
在我快要進去時,衛木棲突然拉出了我:「回去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
「不要怕,無論發生什麼,我們和許小瑩都會保護你。」
我沖他一笑,示意他放寬心,在宿管阿姨的注視下,進了宿舍區。
一進宿舍,我就看見室友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下的桌子旁,敷著面膜玩著手機。
這里是現實,她并沒有接到我打給她的電話。
聽見開門的動靜,她抬起頭:「你回來了?」
「嗯。」我將包放到椅子上,徑直朝衛生間走去。
「哎,衛生間今天早上不是壞了嗎?」室友好心提醒。
我信口胡謅:「沒關系,我來修修看。」
「你還有這技能呢?」室友來了興致,卻被我毫不留情地關在了門外。
我走到鏡子面前,直視著鏡面,輕聲道:「許小瑩,你還在嗎?」
鏡子里的我沒有任何動靜。
其實早在白天的時候衛木棲就推斷過,許小瑩只怕已經沒辦法再現身了。
本身她的力量就很微弱,為我們編織了那樣一場夢境,已經是竭盡全力,甚至就連這一場夢,她都差點失控。
在第一場夢境中,我已經意識到了經歷皆為夢境,她的目的也已經達成,完全可以直接讓我們回到現實。
可正因為她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掌控這個逼真的夢境,所以我們只是回到了夢境的某個節點,直到靠推測徹底打破夢境才回到了現實。
這也就是為什麼會出現夢中夢。
「許小瑩,許小瑩!」
我輕聲呼喊,企圖能得到她的回應。
可回應我的只有鏡子里我那張焦急的臉。
她可能真的是沒有力量,消失了吧。
頓時,我感覺渾身乏力,眼眶泛酸,涌上了一股想哭的沖動。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她用盡全力保護了我,我卻不能幫她報仇了嗎?
「許小瑩,你到底在哪里?」我雙手撐在水池邊,低頭喃喃自語,「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給陳倉定罪?」
「哐當」一聲,水池里掉進了一個東西。
我定睛一瞧,正是早上砸到我頭上的洗發水!
我連忙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溫和的眸子。
這雙眼睛褪去了上午的焦急與狂躁,只余平和與欣慰。
很奇怪,明明鏡子里還是我的臉,我卻透過這相同的面容,看到了記憶中的許小瑩。
「謝謝你。」
我伸手觸碰鏡子,企圖離她更近一些。
她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不再煩躁地敲擊鏡子,只是安靜地看著我,就像是老友之間最后的告別。
剎那間,遙遠的記憶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