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朱砂能辟邪氣。
和尚碾碎了金箔朱砂入墨,在懷孕婦女肚子上寫了一個「佛」字。
一瞬間,「佛」字變得鮮紅,化成血水,從滑溜溜的肚皮上滴落。
他臉皮泛白,眼皮顫抖:「尸氣橫生,肚里藏花,這是大兇,但凡吃過她肉的人都要枉死!」
用我肉入藥懷上的婦女,嚇得站不住,跪著抱和尚的腿。
「大師,救我們的命哪!」
「想救也簡單,只要弄掉肚里的這團肉。」
此言一出,卻沒人答應了。
「這是我們辛苦費錢才懷上的寶貝兒子,不能打掉,死都不能打!」
和尚冷笑:「你們不打,肚子里的煞氣會把你們活活地吸干!」
村婦們不樂意了:「這是個假和尚,胡言亂語,孩子在肚里踢我們呢!活潑得很,怎麼可能是煞氣!」
她們的命,哪比得上生兒子重要!
村里來了個假和尚的事很快地傳到我們家,村里婦人把當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我爸媽說了。
我媽吐著嘴里的瓜子殼,一臉刻薄:「準是隔壁村搞的鬼,見我們家出了個花仙兒,能治病又能懷兒子,找了個神神道道的假和尚來,想斷我們家財路呢!」
「不能信他的話,咱懷的怎麼不是兒子呢!我家閨女還能害我這個媽?」我媽低頭,笑意盈盈地摸著肚皮。
她還有幾個月就快要生了,肚子里的「孩子」活潑得很。
每時每刻動個不停,隆起的包,像是滑膩的藤條從肚子里劃過。
和尚找到我們家,他手里托著金缽,剛靠近我家大門,金缽里的水立刻翻滾起來。
「尸氣盈門,大難臨頭!」
和尚的話擲地有聲:「用親女入藥,必遭報應。
你肚子里那團馬上就要開花長熟了,還不快點除掉!一旦生下,不僅你們家要遭橫禍,整個村都要被她屠滅。」
我媽聽得,拿起掃帚就要去打:「哪來的假和尚,瘋言瘋語,還不快滾,壞我生意!」
和尚輕輕松松地躲過我媽掄起的掃帚,闖入黑漆漆、發臭的小屋子里。
他見到了養在水缸里,差不多只剩下一個腦袋的我。
日日都有人過來求肉入藥,我長肉的速度,遠趕不上他們割肉的需求。
水里面長滿紅線一樣的根,我軀干開滿了鮮紅的花。
和尚見到我,眼皮合上,流下淚:「雁子,你是雁子?
「他們竟用這種邪術,把你變得不人不鬼,養成缸中花!我這就救你走!」
我第一次露出笑,對他露出森白的牙齒。
「師公,莫要壞我的好事。」
8
假和尚被趕出村子,大家歡呼,放了一晚的炮仗去晦氣。
可村子里的人又發起愁。
他們沒肉可割了。
求神仙肉的人還是從四面八方趕來,把我家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收費金額也從一萬長到了五萬,還是有人拿出大把的鈔票,求我爸媽給他們一塊肉。
甚至有人買來拐來女孩做藥引子,只為讓他們懷上兒子,大病能治。
我爸媽臉上露出又喜又愁的表情。
我爸不停地舉起他的金手表看時間,早早地關了院子的門,謝絕那些求神仙肉的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媽愁得不停地撫摸快要臨盆的肚子:「兒子是金疙瘩,女兒也是搖錢樹!這一胎是女兒也好,咱們再做一缸花仙兒!」
我爸眼睛放光,跪在我面前求:「丫頭施展你的神通,讓你媽肚子里的孩子轉男為女,讓咱家有花不完的錢!」
我掀開眼皮,冷冷地看他一眼。
第二天有慕名而來的藥商登門了,他穿得西裝革履,頭發和皮鞋一樣水亮。
他圍著我的水缸,驢拉磨盤似的,轉了好幾圈。
豆大的眼睛轉個不停,光芒閃爍。
「奇聞,真是奇聞!肉中生花,就跟蟲草是一個道理,是人也是花。這種神藥,只在古書里記載過,你們居然能養出來!」
爸媽樂得喜上眉梢。
藥商用力地掰開我眼珠子,折斷我身上開出的花。
「還活著呢!活著好啊,才有藥用價值!」
花莖里流出鮮紅的血,我疼得聲嘶力竭地叫喚。
爸媽恍若聽不見,滿臉喜色和藥商談論價格。
我媽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說:「一百萬!你連缸一起抬走,隨便對她做研究,割她的肉,挖她的骨髓都行!」
藥商摩挲著手指上的大金戒指,「嘖嘖」作聲:「一百萬太多了!你瞧瞧她身上肉都被你們刮光了,只剩下一個腦袋,腦袋不值錢。」ӯź
他們討價還價,最終五十萬把我賣給了藥商。
藥商說:「明天一早我帶人來搬缸,里面的人務必要活著。
「活著才能入藥,把她一點點地用機器碾碎了,做成藥粉……」藥商對我爸媽,皮笑肉不笑,「你們不會反悔吧?」
我爸媽連忙搖頭:「你現在帶她走都行!」
藥商扶了扶眼鏡:「也對,連女兒都忍心養在缸里,做成活藥,你們哪會反悔!」
9
這是我留在村子里的最后一晚。
半夜徐麗爬上低矮的房頂,掀了瓦,偷溜下來找我,后面還跟著個高大身影。
「雁子,雁子!」她急促擔心地叫我名字。
我睜開眼:「你怎麼能過來?」
徐麗一笑:「我爸媽得了神仙肉,懷上二胎,想兒子想瘋了,才不管我!」
徐麗讓開身:「老師快瞧瞧,雁子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