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鮮血里的人,是……是我的妻子!
當時看到那個畫面,我天旋地轉,腦袋一片空白。
后來……后來神智似乎有點不清晰。
現在經劉警官提醒,我又隱隱記起一些。
我扮成女人的樣子引誘司機,殺了他。
司機不是醉駕。
他是正常行駛,我的妻子為了追女兒,著急下闖紅燈,然后被車撞飛。
她當場死亡。
是的。
她已經死了。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后來,我穿著妻子的衣服,化她喜歡的妝容,用她的香水……一切都好像她在身邊一樣……
「你接受不了喪妻之痛,漸漸地以為自己就是趙女士,甚至篡改自己的記憶,認為車禍受傷的是你……啊,或許你潛意識就這麼期望的。你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你,活下來的是趙女士……」
我捂住臉,眼淚緩緩流淌。
「牧先生,你的精神出了點問題,你女兒已經證實了。」劉警官說,「認罪吧。」
我猛然瞪向牧音,嘶吼道:「是你害死了你媽,你就是天生壞種!」
牧音瑟瑟發抖,痛苦道:「爸爸,那天你和媽媽爭吵,媽媽氣得跑出去才死的。」
我睜大眼睛,呼吸粗重起來,大吼道:「你撒謊!」
我沒印象,什麼印象都沒有!
「你撒謊!你就是個壞種!你已經殺了一個人!你天生壞種!」
我神經質地大喊,周圍的人趕緊抓住我。
「他似乎病得不輕!」
「老劉,現在怎麼辦?」
「先關起來,嘖,遇到真的精神病人殺人,受害者真夠倒霉……」
「他還冤枉他女兒……」
十
等我清醒過來時,我依舊在警局里。為了預防我傷人,他們把我單獨關在一間監獄。
不久警察告訴我,婆婆……哦不,媽媽來看我。
監獄外面,媽媽滿眼是淚,告訴我,她是來帶走牧音的。
我激動地撲到欄桿處,大聲道:「媽,你不能要她!她就是個壞種!」
媽媽嚇得后退一步,旁邊兩個警察警惕地抽出警棍。
我平復下心情,盡量冷靜道:「媽,你把她送走,她會害死所有人!」
我一件件數落牧音做過的錯事,媽媽安靜地聽著。
過了好一會兒,她道:「牧爭,你真不記得了?」
我停住話,疑惑地看向她。
她抬手捂住右眼,緩緩道:「兒子,看來你全忘啦。」
「忘了什麼?」
她嘆氣,「我的眼睛是你戳的。你生來就極度自私,誰也搶不走你任何東西。你兩歲的時候,我咬一口你的香蕉,你就用筷子戳我的眼。」
我呆住,半晌后喃喃道:「你的眼睛,是我戳的?」
「是的。」
「那扔菜刀呢,推小孩呢……」
媽媽站起身,表情復雜,「牧爭,你病了,那些都是你的幻想,你把自己小時候做過的事,放在了牧音身上。」
我不敢置信后退。
都是我做的?
我才是天生壞種?
「是的,都是你做的。」媽媽聲音肯定。
我抱住頭大叫。
這就是真相?
這就是真相!
媽媽道:「那天你和趙瑩因為生二胎的事吵起來,趙瑩生氣跑出去,出了車禍,這才是真相。」
媽媽又說:「你們牧家,有遺傳的精神病,你還記不記得你爸爸是怎麼出事的?」
我茫然抬頭。
媽媽:「他的兄弟背叛他,出賣公司,他發病后砍死了兄弟。」
媽媽說完話離開了,徒留我一人呆呆地坐到天荒地老。
趙瑩,是我害死的?
是我害死的?
原來,是我害死了妻子……
我感覺天塌了。
十一
后來,我被鑒定精神病,由于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病,我沒有判刑,而是被送往精神病院。
我在精神病院里待了很久,我承認車禍之后的記憶的確渾渾噩噩,可車禍之前的記憶卻清晰無比。
我記得,明明不是我害了妻子……
可是媽媽卻說是我……
肯定不是我!
不是我!
醫生按住我說:「給他打一針。」
我經常記憶混亂,明明記得那麼多畫面,現在卻又懷疑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媽媽說,是我差點戳瞎了她的眼睛。
她說有關牧音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我每天都在反復回憶細節,天天在墻上、紙上畫來畫去,試圖找出記憶的真假,醫生看了搖頭。
或許我真的病了。
我慢慢接受事實。
我安靜地接受治療,如行尸走肉般活著。
又過幾年,媽媽帶牧音來看我。
長大后的牧音很漂亮,瀑布般的長卷發,五官精致,身材前凸后翹,她沖我彎了彎眼睛,「爸爸。」
我愧疚道:「牧音,爸爸對不起你。」
我把不屬于她的罪過安在她頭上。
牧音沉默片刻,讓人出去,單獨和我說話。
她溫柔地說:「我原諒你了,爸爸。」
我笑了笑。
兩人說起一些很久遠的小事,氣氛溫馨。
越聽,我越覺得自己的記憶沒錯。
我忍不住問道:「牧音,你到底有沒有推過小朋友,有沒有朝小朋友扔菜刀?」
她驚訝地挑挑眉,沉默了好一會兒,捂住嘴咯咯笑起來,然后湊近我,輕聲說:「爸爸,你當初對警察說的有關于我的部分,都是真的。」
我驀然睜大眼睛。
「你在想,為什麼要告訴你真相?」她笑得眉眼彎彎,「因為你當年天天讓我給一具尸體擦身體、換衣服。我反抗,你把我打得奄奄一息關進小屋里。
我身上帶著傷,不停求饒,你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整整五天啊,爸爸,你知道那五天我怎麼過來的嗎?這輩子我都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