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情很痛苦,卻無法動彈,只能用手指抓著我的手背,向我求救。
我正要起身幫她,不料有更多樹枝爬上我的身子,將我牢牢地綁在床鋪上。
屋里站著許多灰色的「觀眾」,那些人形的東西拍手笑道:「太好了!媽媽,多給他們放些佐料。」
「媽媽」是誰?是那些樹枝?「佐料」又是啥?是灌入美娜口中的糊糊?
眼見美娜被灌得肚子鼓脹起來,我睚眥俱裂,卻無計可施,悲憤地大叫:「我饒不了你們!」
此刻我的右手碰到一個尖銳的東西。
是老太婆送我的三棱鑰匙墜!我把它抓在手里,它忽然變大了許多,仿佛成了一件兵器。
我用它一劃,捆住我胳膊的樹枝嘎然斷裂。
我心中大喜,三兩下就割斷了身上所有樹枝。正要起身,一個人影忽地壓上來,兩手像鐵鉗一樣扣住我的手臂,讓我動彈不得,然后一張香唇吻上了我的嘴。
這個人是美娜!
她當然不是要和我曖昧,她一張口,那些奇香無比的糊狀物就灌進我的嘴里。
我想掙脫,卻發現此刻的她力大無比。我完全被她控制,動彈不得。
我只能將頭扭來扭去,閉緊嘴巴,拒絕吞入那些異物。然而美娜騰出一只手,大力捏緊我的兩腮,迫使我張開口,繼續吞入那些東西。
而我的左臂幾近殘廢,即使騰出手來,也無可作為。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咽下那些異物。
是的,奇香無比。所以我已到了窮途末路。
隨著一口口吃下那些東西,我的身體逐漸癱軟,意識漸漸模糊。
我最后能做的思考就是——
美娜,原來你是它們的一員,原來你才是最后的殺手锏。
我中了你的計……
虧我那麼喜歡你……
……
一切結束了嗎?不!
最后的關頭,那個三棱刺忽然自動脫手。它鉆到我的背部,在我的后背刻下一個圖案。
是火焰!
那個圖案是一朵熊熊燃燒的火焰!
我快要熄滅的意識隨著劇烈的灼痛,突然炸裂。我的憤怒與仇恨竟然真的化成了火焰,在我周身升騰起來。
藍色的火苗瞬間把美娜的手臂燒傷,發出嗞嗞聲和焦糊味。
美娜尖叫一聲,滾落一旁。
我沒空管她,我拿著三棱刺嗖地跳下床,朝著那些魔物就撲了過去,我饒不了那些雜種!
那些玩意兒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它們吱吱叫著急速退走。其中有一個,我記得它,它曾經想吃我的胳膊卻吃不下。此刻它跑得最慢,因為它肚子太大,且腿太細,就像兩根粉條。
眼看我就追上了它,不料,一根樹枝呼地卷起它,帶著它一起逃走。
我哪里肯放過它們?!我一路追去,這些樹枝和魔物一路向下退走。我本以為它們會退入三層東面那間陰宅,然而并不是,它們一直退入最底層的漆黑的地下室。
那里才是它們的老巢嗎?
看來,三層那間陰宅,只是它們借以對我行騙的場所。只因陰氣重,方便它們行動與幻化。
我站在地下室的入口,那里的黑暗濃如墨汁。在最幽深處,還傳來幸災樂禍的嘲笑:「你被放了佐料……你被放了佐料……」
13
窮寇莫追,況且我已是強弩之末。
剛才被迫吃下很多糊糊,現在我肚子里翻騰惡心,頭暈目眩,快要站不穩了。
我踉踉蹌蹌回到樓上,我得看看美娜。
美娜雙目無神,看到我,伸出雙臂作勢還要掐我。
我正正反反扇了她十幾個耳光,她好像清醒了一點。
她困惑地摸了摸臉:「我臉怎麼這麼疼?」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你把我肚子搞大了?!」
我說我搞也搞不了這麼快吧。我把剛才的經過告訴她,我說她肚子大是因為她想對我灌「佐料」。
美娜聽完,馬上捂著嘴,跑到廁所狂吐了半天。
回來后,我依然冷冷地看著她。
「你認為,我跟它們是一伙的?」美娜問。
我點點頭。
「我不是。我剛才只是被控制了思想。」
我還是不說話。
美娜眼睛看著斜上方,可能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她苦澀地哼一聲,然后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伸手撩開了胸前的內衣。
我知道非禮勿視,但這一瞬間,我看到了令我吃驚的事情。
你可知,不打農藥的核桃樹,生了蟲子后,長出來的核桃是什麼樣的嗎?
黑色的、可怖的、令人心顫的,正如此刻她的胸部。
她將頭扭到一旁,強忍淚水說:「我這里,已經壞了。我的心和肺,已經被那些東西搞壞了。我去醫院拍片子,這里有很大一塊黑影。大夫查不出原因,我也沒錢治病,我也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難道我為了騙你,要用這種苦肉計嗎?」
我一下子幫她拉上衣服,然后緊緊抱住了她。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她終于哭出聲來,而我心如刀絞。
我該如何救她?
14
次日天明,在明媚的陽光里,我幫美娜打點裝車。她依舊要出攤賣豆腐。
人只要還沒死,就應該努力地活。
不是嗎?
說來也好笑。
她那輛賣臭豆腐的小推車,一直停在這棟樓陽面一層的陽臺下,還綁了根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