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有一句話必須說出來，只要說出來了，我就能……

「劉子……就是被拐來的！」我搜腸刮肚拼，將這句話盡全力吼了出來。

老劉一怔，舉起的石頭愣在半空中：「劉子是誰？」

「就是……就是被埋住的那個……」

他扭頭看著躺在那里已經死去幾天的劉子，愣了一瞬，隨即冷哼一聲：「你別想拖延時間，他雖然也姓劉，但天生奇丑的模樣，又是個啞巴，絕不可能是我兒子！」

「可……他不是天生的啞巴，他原來會說話。」ӱž

老劉愣住了，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見傳來一句話：「那他臉上的疤……」

「疤也不是天生的，是被……是被工頭用鞭子抽出來的舊傷……」

老劉站在原地愣住了，口中不住的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對……對……對！那樣的傷口，對，那分明就是……」

說著，老劉一聲哀嚎，扔掉了石頭，拿起水瓶子就沖到劉子身邊，跪在地上往他臉上倒水，顫抖著手給他洗臉。

然而劉子臉上的煤灰與污垢太久沒洗，仿佛黏在上面一樣，很難沖掉。老劉似乎隱約有些期待，但又對此感到萬分恐懼，生怕劉子洗干凈臉后，左臉出現他所期待的那個黑色胎記……

老劉似乎在期待什麼，期待能從劉子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可像是又怕什麼都看不出來……

若真如此，那他的整個世界恐怕都會崩塌。

這時，我趁著老劉去看劉子的空檔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彎腰撿起那塊兒圓石，踉蹌著向他走去。

11

這一刻，我腦子里充斥的滿是劫后余生的暴怒與瘋狂，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只想……

只想殺了老劉！

那一邊，漸漸地，劉子的臉已慢慢被老劉用水洗成了正常人的膚色——劉子臉上沒有胎記。

隨著劉子臉上皮膚的變淡，老劉渾身的勁頭也被抽干，漸漸沒了力氣。他在此刻確定，這個劉子并非自己的兒子。

他冷靜了下來，一看水瓶子里的水，僅僅只剩下一口了。

老劉忽然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看著自己手中的血，又看著沒有聲息的劉子，口中吶吶自語：「我到底……在干什麼？」

然而老劉還沒來得及悔恨，我就已經站在了他身后，我高高舉起那石塊，猛地砸了下去頭。

砰的一聲悶響！

老劉的頭上鮮血立刻便流淌了出來，他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見他倒地，我舉起手中的石頭繼續撲了過來，可老劉迅速反應過來，一腳踢掉了石頭。

我與他抱在一起嘶吼著扭打起來。

我太虛弱了，也太瘦弱了，我應該是打不過老劉的，可那一刻，老劉卻沒怎麼還手。

只是不停的想要抓住我揮舞的拳頭，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喊聲。

像是……

像是那一刻，本該被饑餓與黑暗摧毀的人性又掙扎著活了過來。

而這時，本該死去的劉子卻站了起來，昏迷了四天，他竟然沒有死……

他掙扎靠在墻上，抖落塵埃，灰撲撲的如同一具剛剛出土的兵馬俑。

12

老劉和我此時仍在地上翻滾，拉扯，搏命般廝殺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劉子。

那被我們生死相搏只為搶到手的瓶子倒在地上，但仍然還剩下一口沒有流出來，劉子撿起來，仰著脖子一口喝光，然后步履蹣跚地朝我兩走來。

我被老劉壓在身下，用盡全身力氣的用兩只手掐著他的脖子，有氣無力地說：「你有拼死……都要完成的愿望，難道我就沒有嗎？

我就不能活著嗎？！」

老劉被掐得臉上青紫，他猛地架開我的雙手，隨后一只手按住我的雙臂，他的聲音傳來，嘶啞中帶著哭腔：「我想要……我想要活下去，我還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看不到我兒子，看不到我兒子我死也閉不上眼！」

「你活著，我就不能活，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尖叫著，拼命鼓動著虛弱的身體。

可我太虛弱了，老劉翻身便把我壓在了身下，死死的按著我的手：「可你……還這麼小，差不多和我兒子一邊大……」

有水裹著煤灰從老劉的臉色滾落，落到我的臉上。

那麼輕，那麼重，帶著帶著我無法理解的滾燙，像是沸騰的銅汁，幾乎讓我尖叫起來。

這時，我隱約看到老劉旁邊多了一個身影，緊接著就聽到一聲悶響，老劉的身體軟綿綿向一邊倒去。

他奮力扭過頭，卻見到了渾身是灰土的劉子。

一時間不由驚愕住了，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劉子卻沒有半分猶豫，他手中握著帶血的石頭，再次朝老劉頭上砸去。

一下，又一下。

礦洞中只有堅硬的石塊與血肉骨骼撞擊的悶響傳來，那聲音聽著令人牙酸齒冷，可劉子卻沒有停下，他再次舉起了石塊，眼神兇戾的像鐵，瘋了般再次向著老劉的腦袋砸了下去！

只在那一瞬間，不知為什麼，我渾身顫抖起來，看著惡鬼般的劉子，我從瘋狂之中清醒了過來。

像是從動物變回了人。

13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我猛地將劉子撲到了地上阻止了他，那顆染血的石塊落在地上，咚的發出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