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刀痕,都是他干的嗎?」小黃指著門和墻壁。
「不……啊是的。」韓母支吾著。
我看著韓母,猜測她是想本能地否認韓問安的暴力性,卻又因無法掩飾的事實而不得不承認。
我的心里發出一聲嘆息。
做完筆錄,我們便起身告辭,下一步是對鄰居進行走訪。
住在對門的是一位姓周的阿姨,年齡比韓母略小。
「我們都是小區的原住民,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的。」周阿姨很健談,「你們是要打聽韓家的事嗎?」
我問道:「你了解韓問安的精神狀況嗎?」
「當然了解,我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周阿姨道,「哥倆都是精神病,真是造孽啊。」
「哥倆?」我詫異道。
<section></section>
10
「對,哥倆!韓問健是哥哥,韓問安是弟弟。」周阿姨道,「怎麼,老韓沒說嗎?」
我「哦」了幾聲,示意周阿姨繼續說下去。
「哥哥問健是十幾歲的時候犯病自殺的吧,那時弟弟問安好像剛上一年級……」周阿姨回憶著,「哥哥死后,弟弟也開始不正常了,醫院說是精神分裂癥。」
原來韓問安還有個哥哥。兩個兒子先后出現精神異常,換作任何一個家庭都是難以承受的傷痛,我們的到訪重又揭開了韓母的傷疤,念及此,我心里突然因此前對她的態度產生了歉疚。
「你們兩家關系怎麼樣?」我又問道。
「畢竟是對門的近鄰,剛開始關系很不錯的。」周阿姨嘆了口氣,「自從問健死后,問安又得上這個病,他們兩口子精神狀態也變得很差,尤其是不許別人在他們面前提起問健的事。就連我好心問要不要幫忙什麼的,他們都把我當仇人一樣,搞到現在都不說話了。
不光是對我,對小區里其他鄰居也都這樣。」
周阿姨的說法在其他鄰居那里也得到了印證,韓母脾氣乖戾,尤其是對韓問安的呵護在小區里人盡皆知,誰要是敢說韓問安什麼,她必得找上門去大吵一通。
隨著原住民的陸續搬離,知道韓問健的人越來越少,但后來的住戶也都知道傻子韓問安,見了面都繞著走。
「韓問安有過傷害別人的行為嗎?」我向鄰居們問道。
雖然舉不出具體實例,但他們的說法卻仍然出奇的一致:「他是精神病啊,哪有精神病不傷害人的?」
鄰居們表達出「精神病本身就是原罪」的觀點,帶有一定偏見,也證明這些鄰居都不太了解韓問安真正的品行如何。
當我們走訪一位街坊吳大姐時,有了新的發現,案發時,她親眼看到了韓問安跑出樓道時的場景。
「當時我就知道傻子沒干好事,要不然他不會那麼慌里慌張。」吳大姐道,「所以我趕緊跑過去看,當時那個姑娘就趴在地上,身上衣服都快被扒光了……」
「衣服扒光?」我大吃一驚,「你確定嗎?」
「當然確定,救護車到的時候,還是我幫著姑娘把衣服穿好的!」吳大姐繼續道,「當時我也嚇了一跳,看那個姑娘人事不省,我上去喊了兩聲都沒反應,就趕緊跑出來喊人,這時傻子卻又帶著保安過來了。」
難道韓問安是見色起意,因此襲擊了田迎香嗎?
可是襲擊之后,為什麼他要跑去找保安說「殺人了」呢?又為什麼要拿走小熊和手機呢?
我盯著吳大姐,腦子飛速地運轉著。
「嗐!你們咋不相信呢?」吳大姐急道,「這傻子從小就愛粘著小姑娘玩。」
吳大姐想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韓問安小時候,纏過一個小姑娘,人家大人沒辦法只能搬走……」
「什麼時候的事?」我問道。
「這可早了,有小二十年了吧……」吳大姐回憶道。
11
幾日后,田迎香出院了。
「襲擊你的嫌疑人,經過司法鑒定,認定為無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我向田迎香告知道。
田迎香的表情由最初的錯愕迅速轉為氣憤:「精神病就可以隨便傷害別人嗎?我要是精神病,也可以去隨便殺人嗎?」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的解釋有些無力,「法律是這樣規定的,不過我們會啟動強制醫療程序……」
「那有什麼用?」田迎香逐漸憤怒起來,「這能抵消得了對我的傷害嗎?你們覺得這樣公平嗎?」
我繼續解釋道:「不負刑事責任,不代表著免除他對你的民事賠償義務,比如你可以找他的監護人索要醫療費用等,我們也會責令監護人對他嚴加看管……」
「如果他再去傷害別人怎麼辦?」田迎香陷入悲憤中,「我都不敢再回那個房子,心里已經留下深深的陰影!」
感受到田迎香的情緒變化,我選擇了隱瞞吳大姐所說衣衫不整的情況,以免給她造成更大的刺激。
接下來兩天,我都在準備讓韓問安強制醫療的材料,但總是感覺心里不踏實。
派出所那邊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是有人在韓問安家鬧事,還沒等我問清楚情況,那邊便匆匆掛了電話。
當我帶著同事趕到韓家時,發現外面已經圍滿了人,還是那幫愛看熱鬧的老年人。
我分開眾人,只見一對中年男女正在對著韓母責罵,田迎香站在旁邊,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