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的電鈴聲像是老舊電路發出的噪音,摩擦著我們的耳膜。
不一會兒,院子里的窗簾一動,露出一張蒼白的女人臉,一閃而過。
片刻后,自動院門「咔嗒」一聲打開,往一邊滑動。
我們進了院子,走上臺階的一瞬間,大門開了,剛才那張臉的主人出現在門口。
年輕女人臉上毫無血色,表情木然,在陰暗的天光下像個活死人。
「你們找誰?」她問。
4
「我是村長威通,你不認識我?」威通說著,手一直摸著后腰,眼睛朝房間里張望,可里面并沒有其他人。
「你好,威通村長。」年輕女人說:「我叫素莎玲,我是阿善的妻子。」
「妻子?他老婆不是婉他娜嗎?」
「哦……他們早就離婚了。」
威通像審查犯人那樣上下打量素莎玲。
「那麼阿善在家嗎?」
「他不在,去山上了。」
「什麼時候走的?」
「三天前雨不是很大的時候,他突然說要上山,說寺廟里還有些東西,想去找回來。」
「三天還沒回來?」昆頌插嘴問道。
素莎玲搖搖頭:「他從來都是這樣,從不說什麼時候回來。一去三五天,或半個月,是常有的事。你們……找他?」
「李英真醫生死了。」我忽然開口,想看看如果阿善的確和李英真的死有關,他這個年輕妻子會不會知道什麼,假如她知道,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啊?」素莎玲的震驚超出我的預期,她張大嘴巴,臉更白了,慌亂的眼睛在我們三人臉上來回掃視,仿佛不知道怎麼應對。
「你認識李英真?」威通問她。
「認……認識……」素莎玲似乎知道我們看出來她的情緒波動,索性不再掩飾,「我們……我們有些來往,她……怎麼會死的?」
「你介意我們進去談談嗎?」威通也不等對方同意,徑直進了門。
我能猜到威通的想法,假如阿善藏在家里,這樣做也許能逼他現身。
我和昆頌也跟著進來,偌大的客廳寂靜無聲,冷得像墳墓。
素莎玲請我們坐下,她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雙腿并攏,身體前傾,手抱住膝蓋。這是個防衛性的姿勢,仿佛在抵御未知的危險。
「你是怎麼認識李英真的?」威通問素莎玲。
「我們,」素莎玲眼睛看向左上方,這通常表示說話的人在回憶,「幾乎是同一天來的考桐村,上個月的二十二號,對嗎?」她看向我,這說明她知道我是誰。
「對。」我點頭。
「你們兩個外國醫生是下午來的,我們是早上到的。很早,不到六點,所以沒見到什麼人。我和阿善也很少出門,幾乎沒見過什麼人,除了這位昆頌先生。」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昆頌問。
「英真和我說過。」素莎玲說:「這個村子里年輕人很少,我和英真年齡相仿,所以一見如故。我……自從嫁給阿善,便幾乎斷絕了和從前的一切來往,因為他不喜歡。雖然……不過他對我好,我便按他喜歡的方式做咯。」
「說李英真,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威通把話題拉回重點。
「我們……」素莎玲有些吞吞吐吐,「阿善不喜歡我拋頭露面,我想出門透氣就只能選擇沒什麼人的一大早。那天一大早我出門,走到村口,看到英真在跑步。她向我打招呼,我們就攀談了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同齡人交談過了,所以不知不覺就聊了很久。」
「然后呢?」
「然后……」素莎玲仿佛不愿意提起似的,「然后阿善就來找我了。
他把我罵了一頓,叫我趕快回家。」
「繼續說。」
「后來,我經常會遇到英真,我們……只略略交談,我怕阿善生氣。不過,可能因為英真是女孩子,所以阿善并不太在意,只是告訴我不要在外面呆太久。」
「你和李英真很熟悉?」我問她。
「不算很……熟悉吧,我們……只是更有共同語言而已。」
威通又問了素莎玲一些關于阿善近況的問題,素莎玲也一一作答。
除了知道阿善的生意大不如前以外,并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于是我們起身告辭。
威通對素莎玲說,如果阿善回來,麻煩去找一下他,他有話要問。
我心想如果阿善真和李英真的死有關,他逃跑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自投羅網?
素莎玲說好的,把我們送到大門口,就回去了。
三人又回到村口,我的車和李英真的車還停在那里。
我從車上拿來幾把傘分給他們兩個,雨一點停的意思也沒有,反而越下越大,惹人心煩。
昆頌說:「我覺得阿善可能才走沒多久。」
「為什麼?」我和威通不約而同地問。
「你們沒發現,素莎玲脖子上還……」昆頌露出羞澀的神情,「……還留著好幾個吻痕。」
「吻痕?」
「嗯,」昆頌說:「從你們坐的方向可能看不太清。我們走的時候,我特意落后一點仔細看了一眼,那肯定是吻痕。」
「那又能說明什麼?」威通不以為然。
「那說明阿善很愛他這個年輕漂亮的妻子啊,」昆頌說出自己的判斷,「這吻痕看上去那麼新鮮,說明他們昨天可能還親熱來著。所以我猜他才走不久。」
「可素莎玲說他三天前走的,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沒看到昆頌說的吻痕,也許他并沒看得那麼清楚。
素莎玲皮膚白,任何瘢痕可能都會比常人更清晰,一天,還是三天,沒辦法那麼容易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