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后面響起一陣巨大的汽車引擎聲。
我慌忙回頭,一輛福特皮卡開著大燈,朝著我們快速駛來,好像一只吃人的野獸。
我連忙把威通和昆頌拉向一邊,福特皮卡擦著我們飛駛過去,濺起的泥水甩了我們一身,沒有一點減速的意思,往泥路上沖去,轉瞬消失。「那不是素沙玲?」昆頌指著遠去的皮卡車。
5
「你看清楚了?」威通問。
「不會錯。」昆頌很相信自己的眼力,「她開那麼快,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沒關系,她一定會回來。」威通不為所動,「警察不是說進村的路都被大雨沖垮了嗎?她出不去的。」
「她……會不會上山去?找阿善?」我問威通。
「不像,上山只能徒步。」威通轉身指了指身后的山,「而且路在那個方向,她如果上山應該往那邊走。先不管他,這雨太大,到我家去避雨吧。只能等警察來了。」
于是我和昆頌跟著威通回到他家里。
威通讓他老婆做飯,讓我們中午都在他家里吃。
他老婆進了廚房,一會兒又回來和他說了幾句話,威通不耐煩地揮手。
婦人訕笑著拿起一只筐,一把砍刀,穿了雨衣出門。
「我老婆去山腳采點筍回來,她說家里沒什麼菜了。」威通拿出一筒茶,燒了水,「我們喝茶,不用管她。」
威通泡好茶,分給我和昆頌。泰國茶葉里混合著不知名的草藥,味道清涼微辛。
我們一邊喝茶,一邊又聽威通聊了些阿善的過往。
從威通的話里可以聽得出來,他對阿善的懷疑至少有九成。
村子里一共就這麼多人,連日暴雨更沒有生人進來。
威通說,看上去阿善近年的生意不大好,可能家底已經虧得差不多了。
汽車還是多年前的老款,以阿善的品性,如果有錢,他不會開舊車的。
老婆都換掉了,何況是輛車。
而且,他這個老婆明顯對他有很多不滿,如果阿善還是從前富有的光景,這個小老婆估計會開心得整天合不攏嘴吧,哪會像我們看到的怨婦樣子?
正說著話,威通的老婆慌里慌張地跑進來,滿臉雨水,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一進門就哭喪著臉,手指著身后結結巴巴地說話。
雖然聽不懂,但我也能聽出來,大概是碰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威通聽完站起身,神色嚴峻,抓起雨傘說:「走,去看看。」說完快步出了門,我們趕忙跟上。
走了幾分鐘,我們來到山腳下。
山坡上的泥土因為連日暴雨垮塌下來,連樹都栽倒在一旁,根都露了出來。
有一只塑料布裹著的東西,半插在紅色的爛泥里,被繩子纏繞,像個人形。
但因為裹得不緊,已經被滾落的泥土沖開一端,露出面色青黑發綠的腦袋。
一頭灰發,嘴唇上一顆豆大的黑痣,仿佛死不瞑目的眼睛。
「阿……阿善?」昆頌聲音發抖。
威通倒不害怕,走上前去,蹲下仔細看著那顆死人頭,還用手來回撥動。
「確實是阿善。」威通把傘放到一邊,動手拆開捆綁尸體的繩子和塑料布,小心在尸體上翻找。
我知道他是在找那塊牌,可他找了半天,頹喪地起身,顯然是沒找到。
尸體被他翻得亂七八糟。
威通叫昆頌去開輛車來,說要把阿善的尸體運回村子。
我把車鑰匙扔給昆頌,讓他開我的車。
接著我低頭檢查尸體。
我按了按尸體,冰涼而柔軟,酶已經開始將組織溶解,這表明阿善死了至少 48 小時以上。以我的經驗來看,青綠的面色多半是肝衰竭造成的,可如果不進行解剖化驗,這只能是個猜測。
看尸體的樣子,無法排除他殺的嫌疑,一個人不可能把自己裹在塑料布里捆好,又鉆進土里。
眼前嫌疑最大的人無疑是素莎玲。
否則她為什麼要跑?
可如果是她殺了阿善,那麼李英真的死和這一切又有什麼關系?還有,那塊威通如此在意的陰牌,去了哪兒?
這些問題在我腦海里交織,像一團團纏繞不清的麻繩。
我正在胡思亂想,昆頌把皮卡車開了過來。
他把鑰匙還給我,對威通說:「我看到素莎玲回來了。」
「她只能回來,路不通,她去不了任何地方。」威通嘴角上翹,信心十足。
我們把阿善的尸體裝車,運回村口的紅房子,停在院子里。
素莎玲先前離開的福特皮卡也停在大門口,車身上全是泥水,甚至還沒熄火,車門還開著。
威通第一個下車,抽出手槍,打開保險,沖進房門。
我們跟著下了車,聽見威通在房間里大喊:「舉起手來,素莎玲!」
6
我和昆頌跟了進去。
客廳里,素莎玲光腳坐在地上,背靠著墻,手里拿著酒瓶,顯然已經喝下去不少。
威通兩腳跨開,雙手持槍指著她。
我伸手扶住威通持槍的手,「村長,不用這樣吧?她不是回來了嗎?再說她一個女人,我們有三個男人。」
威通想了想,又看看我和昆頌,大概覺得自己有點過于緊張,于是收起槍。
他從腰間掏出一副手銬,上去把素莎玲一只手銬住,鎖在窗戶欄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