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什麼?」
「河,一條河。」
男人伸手指了指我手上拿著的那張宣傳單。
我恍然,原來那條蜈蚣似的蜿蜒痕跡居然是一條河。
再抬起頭來,男人已經背對著我離開了。
3
大巴足足開了半天的功夫,最后停在鎮外。
我腰酸背痛地走下車,在車上我休息得并不好,可能是車開的顛簸,我好幾次從睡夢中驚醒。
眼看著快到楊帆家了,我拿出手機給楊帆打了個電話,對面卻提示手機已關機。
我心里煩躁,同時不免生出了幾分擔憂。
楊帆他該不會出事了吧?
一個現代社會的大活人至于好幾天斷聯嗎?
我努力撇開心里的憂慮,大邁步走進鎮子。
相比周圍那些閑庭散步或時不時停下來拍照的游客,我的急促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所以當我沿著主干道一路匆忙奔走,卻被突然叫住的時候,我不是一丁點的惱火。
叫住我的是一個在路邊擺攤的小販。
他年紀不大,皮膚曬得黝黑,此刻蹲在地上仰面笑嘻嘻地看著我:「這位小姐我看您是外地過來玩的吧?要不要看看我這里的好東西?玉石瑪瑙應有盡有,還有一些其它的小玩意兒,您賞臉看看。」
我一拍腦袋,仿佛突然醒過來。
是了,我連楊帆家在哪都不知道,剛才怎麼突然著了魔似的要往哪走?
我買了幾件飾品,隨口跟小販打聽:「你們鎮上有沒有一家姓楊的人家?」
「姓楊的?本地人沒有一家姓楊的,不過您要找的是外鄉人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一愣:「外鄉人?」
他笑嘻嘻道:「您可別誤會,我不是指你們,」
他點了點我身后那群嘰嘰喳喳的游客們,「你們現在連外鄉人也算不上呢。」
末了,他似乎想起什麼一樣,朝我熱情一笑:「對了,差點忘記說了。」
「不眠鎮歡迎你們的到來!」
4
臨到走時,我突然被地攤角落里放著的一根竹笛吸引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小販大方地把它送給了我,「一件不值錢的小玩意,不瞞您,我原本是瞧它做工講究才收下來的,沒想到放了好久也沒人買。」
笛子看起來有段年月了,粗粗一看上面還有一些焦黑痕跡,我沒怎麼在意就放進包里。
接下來我向鎮上各戶人家打聽,居然愣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楊家在哪的。
倒是有個奶奶坐在門口抽旱煙,聞言冷冷瞧了我一眼,「楊家?是有一家。不過是家外來戶,你是他們什麼人?」
我硬著頭皮道:「我是他們親戚,來看看的。」
老人鷹隼一樣的目光盯著我:「我們這的人可沒有什麼親戚。你走吧,楊家在我們這是外鄉人,我不管外鄉人的死活。」
隨后不管我怎麼問,老人也不肯搭理我。
我碰了一鼻子灰,干脆漫無邊際地在小鎮里游蕩起來,白白指望著最后在哪個轉角,能撞到一戶楊家。
不知不覺,走到暮色四合,我似乎來到了鎮外的位置。
周圍是一片繁茂的小樹林,夕陽的余暉透過茂密的枝葉打在草叢上,折射出點點融金般流光。
眼看著天就要黑下來,我剛打算折返回去鎮里,卻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股潺潺流水聲。
想起大巴上游客提過的那條河,我心中一動,舉步往水流聲的方向走去。
很快,一條白練似的長河映入眼簾。
河寬數十丈,水質清澈,偶爾有幾條魚躍出水面,撲通一聲掉回水里。
天際晚霞倒映在河中,拖曳出一道長長的血色。
走近一看,河邊立著一座石碑,上面寫著:「生生河」。
石碑的背后,一座石橋靜靜地橫跨在河的兩岸上,散發著幽幽的氣息。
看見這座橋,我心里不知為何突然緊張起來。
瑰麗的晚霞在遠山起伏之間連綿成一大片無邊無際的火燒云,在這其中,殘陽如血,漸漸隱沒在山后,像是一只躲起來窺視人的眼睛。
眼睛里看到的是刺目的紅,耳朵里聽到的是無盡的流水聲,鼻尖充斥著不知何處而來的腐朽氣味,連微風吹拂的觸感,都讓我感到自己像是被裹在一個纏得越來越緊的蟲蛹里……
腳卻宛如被釘在了遠處,一毫一厘也無法移動。
就在這時,狂風大作,林木颯颯作響,我懷里的竹笛突然滾落下來。
我仿佛也被突然解除了這種凍結的狀態。
我僵硬地彎下腰把竹笛撿起,手哆嗦得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隨后我腳步慌亂,頭也不敢回地離開了小樹林。
身后河水不斷傳來嘩嘩聲,仿佛一道道依依不舍的挽留。
5
回到鎮上,我隨便找了家民宿住進去。
前臺老板娘有意無意多看了我幾眼,「小妹妹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呀?遇著什麼了嗎?」
說話時,她一雙如墨漆似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瞅著我,看得我沒來由地心慌。
我勉強笑笑:「沒吃飯呢,對了老板娘跟您打聽一下,鎮里有沒有一戶姓楊的人家?」
老板娘搖搖頭,我難掩失望,拿了鑰匙離開。
夜晚沉沉,我躺在床上,以為一天的疲憊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