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喊一聲:「楊帆!」
前面那人應聲停下,「舒淇?你怎麼會在這?!」
我見他臉色慌亂,不由打趣:「當然是千里追夫啊,你看我都追到這里來了,你不順路帶我去你家坐坐?」
「不行!」
出乎我意料的是,楊帆的態度很強硬,「你來之前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你是怎麼找到這的?」
我也被他激起一陣火氣,「我還想問你呢,手機打不通,短信也不回,你跟我玩什麼失蹤?!」
「你家電腦上有你訂車票的記錄,要不是這個,我還真摸不過來……」
楊帆打斷了我,他看起來有點茫然:「你說什麼?電腦?」
「是啊,你不是在 14 號那天買了機票嗎,終點站是 Z 城,好在你桌上的筆記本還寫了些其它的信息,我才猜出你家鄉估計就在這里。」
聽我說完,楊帆臉色越發蒼白:「……我知道了,總之你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越快越好!」
楊帆伸手來拽我,力氣大到不可思議,甚至直接對著我怒吼:「你不該來這里的!」
看著他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狐疑更甚,心也冷了下來,「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楊帆眼中劃過一絲慌亂,最后還是苦笑道:「小淇,算我求你,別問了……我會把這一切解決好的……」
「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你。」
我們沉默著對視,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對對方的關心和擔憂。
我是憂心楊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是不是遭遇了一些什麼事情?
而楊帆在擔心什麼?他似乎并不想我靠近他的家庭。
我沒有忽略掉他言行舉止中所透露的深深恐懼和不安。
良久嘆息一聲,「那你還想跟我一起回去嗎?」
楊帆無奈,苦澀道:「如果能的話,我當然想!」
我從隨身包里拿出兩張車票,一張遞給他,「在來之前,我就訂好了我們兩個回去的票,日期是后天,剛好那天也有一趟出鎮的大巴。」
我繼續說道:「楊帆,老實說這段時間你一直瞞著我某些事,這讓我很不滿。我不是要求伴侶間絕對坦誠相對,不能保留任何一個秘密,而是你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煩,我想要為你分擔煩惱。」
我看著楊帆還是死活不松口的模樣,聳聳肩,「不過你看起來不太愿意和我分享。」
「那就這樣吧,」我朝他搖了搖手中的車票,「后天,我在鎮子門口等你。」
楊帆松了一口氣,臨走前卻仍然憂心仲仲,叮囑我:「這幾天你好好待著,不要亂跑。」
8、
中午,我回到民宿房間里睡了一覺。
不知道是昨天沒有睡好的原因,還是今早終于找到了楊帆,我不僅做起了噩夢,楊帆也出現在我的噩夢里。Ӱȥ
夢里,我站在一處民居的窗外。
窗內的融融暖光映照在雪白的窗紙上,暈染出一股恬然的安適之感。
只是現在我所站的位置,不由令我聯想到了昨晚在房間窗外偷窺我的人,讓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在夢中,我彎下腰伸手輕輕往窗紙上一戳,隨即把眼睛湊到小洞附近,往屋內窺去。
屋內沒有人,起碼一開始我是這麼認為的。
異樣的聲響打破了屋內的平靜,我沿著聲音望過去,這才在陰影中找到了一個坐著的人。
陰影籠罩在他臉上,我看不清他的臉。
暗淡的光線閃爍了幾下,那人一直靜止不動的身軀也有了變化。
只見他像是一座正在被烈火炙烤的蠟像,逸散的雪白水蒸氣如同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霧中,他的輪廓變得模糊而虛幻。
隨后從霧中傳來滯澀的咕嚕咕嚕聲。
「啪嗒、啪嗒」
熟悉的滴落聲宛如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
我的眼睛發直,尤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
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居然就這樣融作了一灘泥!
椅子上殘留的濕泥沿著椅背不斷滑落,那熟悉的「啪嗒、啪嗒」聲音,喚起了我在河邊的記憶。
那時候也是這樣子……
一個仿佛是由泥巴化作的人從河里慢慢走出來……
而現在正好相反,一個人融化成了地上的一灘泥沼……
如果只是到這里為止,我的理智尚未完全崩潰。
只是下一刻,從那灘在地上不斷蠕動、咕嚕咕嚕地冒著泡的泥沼里,傳來了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
「舒淇……舒淇……」
「你怎麼站在外面?」
「快進來呀,進來坐坐。」
9、
「嘔——」
我在一棵樹下吐了個一干二凈,胃里全是酸水。
鬢發被頭上冒出的一層一層汗水緊緊貼在臉上。
噩夢的陰影依舊死死地纏繞在我身周。
從那個古怪到有一點惡心的夢醒來,我依然第一時間給楊帆打過去。
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我的心砰砰跳,耳邊的忙音持續不斷地一聲接一聲響著。
我目光呆滯,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為什麼,為什麼噩夢里那個怪物,那個滿身是泥土,仿佛就是由污泥和土塊構成的「人」,會發出楊帆的聲音?
楊帆呢?他去哪了?
他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這種怪物?
他最近一直瞞著我的事情就是這個嗎?
我挨家挨戶地叩開不同扇門,鎮上的居民說不上多友好。
準確來說,只要我問到關于楊家的事情,大多數鎮民都不會給我什麼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