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圍巾,在呂錦程手里,就像一條遛狗繩。
劉有才被這伙人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稍微一掙扎就招致拳打腳踢。
劉有才一邊哭,一邊學著狗叫,他只想盡快擺脫這幫人,去村口等父母。
但呂錦程并沒有放過劉有才的意思,聽著「狗叫」,在酒精作用下越玩越嗨,手中的圍脖也越拽越緊。
漸漸的,劉有才感覺胸口發緊,眼球朝外鼓脹著,他已經不能呼吸。
劉有才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邊這些人的歡呼聲變成了雜音,他沒力氣再叫了,一點一點倒在地上,就像是破了口子的米袋一樣。
「啪!」突然一聲脆響,纏著劉有才脖頸的圍巾應聲斷裂。這條母親留下的紅圍巾,在用最后的努力保護劉有才。
呂錦程看著手中半截扯斷的紅色圍巾,頓時覺得有些掃興。但他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劉有才,突然有些慌了,酒也醒了大半。
「喂,呂哥,這傻子不會死了吧?」
「他……不動了……」
呂錦程也著急起來,急忙彎下腰探劉有才的鼻息。
他倒不是怕害死條人命,而是覺得劉有才馬上還有別的用處,他要死了,自己再找不到別人來替了。
這才是出事了。
還好,呂錦程的食指上還能感受到些劉有才斷斷續續的呼吸。
沒死透就行。
「走……趕緊走。回家去。」呂錦程把手里半截紅圍巾摔在地上,和其他混混一起快步離開了。
劉有才在地上趴了五分鐘,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圍巾被扯斷的時候,劉有才還保有意識,之所以趴在地上裝死,是他怕起來后,呂錦程會變著花樣繼續折磨自己。
在如何避免繼續受欺負上,劉有才有著自己的智慧。
劉有才解開了脖頸上纏著的圍巾,又撿起地上那半截圍巾,他突然很想哭。
這條紅圍巾,是唯一和母親有關的東西,如今紅圍巾壞了,是不是表示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劉有才一邊哭,一邊笑,一邊朝村口走。這十五年來,他第一次哭得這麼傷心。
轟隆!
天上烏云滾滾,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似乎連老天都為劉有才感到悲傷。
雨水和淚水一起模糊了劉有才的視線。恍然間,他看見一個年輕女人撐著傘,戴著那條紅圍巾,從村口朝自己走來。
恍惚中,那女人的相貌,竟然和記憶中的母親一樣。
「娘!」劉有才朝著女人喊了一聲,笑著走過去。
女人瞪了劉有才一眼,黑著臉從旁邊走開。
劉有才覺得一定是沒有戴上那條紅圍巾,母親才不認識自己的,他快步走上前,想解開女人的紅圍巾,自己戴上。
但女人卻覺得劉有才想對自己圖謀不軌,索性拿起雨傘當武器,一邊反擊,一邊大聲求救。
「臭傻子,給我滾開!」
就是這句話,將劉有才內心的情緒徹底點燃。積攢了二十年的壓抑,使得劉有才化身為野獸,猛地將女人撲倒在地。
他拼了命地解女人脖子上的紅圍巾。
女人拼了命地掙扎。
她一邊亂動著,一邊從嗓子里擠出來幾聲爸爸,劉有才全當沒聽到。
過了一會兒,等劉有才把紅圍巾拿到手之后,他才發現女人已經不動彈了。
在他從女人脖子上生拉硬扯紅圍巾的時候,女人就被活活勒死了。
劉有才看著面前的尸體,突然慌了,等他撇干凈臉上的雨水,才發現倒在地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母親。
劉有才覺得自己闖禍了,他想起了小時候,妹妹打碎瓷碗,為了不被爸媽罵,就把瓷碗碎片藏在床底下。
對于劉有才而言,打碎一個瓷碗和失手殺人,似乎沒有太大區別。
他想了想,索性收起那條紅圍巾,扛起女人的尸體朝自己家走去。
2.孫步平
十年前,在天望制業廠做工的孫步平因為操作失誤,被機床卷掉了三根手指。
同車間的工人把孫步平送去了村衛生所,孫不平咧著牙捂住傷口,還不忘撿起那三根斷指。
衛生所比較簡陋,根本沒有做手術的條件。老大夫看著孫步平血淋淋的手掌,不斷搖頭。
「大夫,能接上嗎?」孫步平咬著牙開口問道,「幫幫忙,多少錢都行。」
老大夫嘆了口氣,轉身拿來紗布:「保不住了,我給你把傷口包上。」
就是這句保不住了,讓孫步平的天塌了。一個操作工人,沒了三根手指,代表他再也吃不了這碗飯。
當晚,老板曹天望帶著一個果籃來衛生所探望孫步平。老板噓寒問暖說了一番無關緊要的話后,最終切入主題。
「你放心,治手的醫療費都由我出,但操作工那個崗位,恐怕……」
「老板,我啥都能做,只要你讓我繼續留在廠里。」孫步平是個老實人,也是個念舊的人,他不想離開這里。更重要的是,女兒在城里念書還需要錢,他得繼續掙錢。
曹天望點點頭,露出一副理解的樣子:「步平,你在我廠里干了這麼多年,發生這種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該丟下你不管。
」
「這樣,老王年紀大了,他也準備回去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