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空空的工具箱,有點蒙。
記得上次做保養是在三個月前,當時我還專門檢查過工具箱,確定有個扳手在里面。
一塊鐵疙瘩,還能飛了不成?
找不到扳手,我只能打電話叫拖車,可這鬼地方信號很差,試了好幾次,手機勉強能撥通,但卻無法正常交流。
天色眼看著就要黑下去,我焦急得不行,小晴也扶著額頭開始鬧騰,說自己的頭很暈。
她一直有暈車的毛病,懷孕后就沒出過遠門,剛車上顛簸這麼久,臉色很難看。
我只好先扶她到路邊坐一會兒,正琢磨要不要換個信號好點的地方打電話求助,余光瞥見路邊的樹林,發就有個拎著蛇皮口袋的人,正在匆匆趕路。
「大哥,麻煩等一下。」我感覺那背影有些熟悉,急忙叫住對方。
那人一愣,拎著袋子朝我這邊走,還沒等距離拉近,我就看見一副特別熟悉的大墨鏡,頓時驚呼起來,
「怎麼是你?」
10
這世界還真小,我居然在這麼個鬼地方,遇上那個喜歡戴墨鏡的保安張勇。
看見我,張勇也愣了一下,隨后笑笑說,「我家就住在前面,往前走幾百米就到了,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我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直到他問我第二遍,才趕緊說自己打算帶媳婦回娘家探親,結果路上出了點情況……
「這樣啊。」
他一邊說,一邊繞著汽車走了半圈,嘴里嘀咕道,「你這車胎好像廢了,今晚怕是走不了,正好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要不要先去歇歇?」
我有點遲疑,低頭看了看小晴那張發白的臉,只好答應道,「那好吧,有勞你了。
」
「客氣了。」保安大哥笑了笑,深藏在墨鏡下的眼睛,掃了一眼小晴的肚子。
林蔭小道比較濕滑,我攙扶著小晴走得慢,張勇卻健步如飛地走在前面,步伐很輕快。
當時天色已經暗了,我見他仍舊戴著一副墨鏡,便好奇地問道,「天快黑了,你怎麼還戴著墨鏡?」
張勇沉默了一下,突然將墨鏡摘下,指向自己的左眼。
展就在我眼前的,是大面積的眼白,晶狀體萎縮,好像一個玻璃球,乍一看很滲人。
小晴立刻嚇得往我身后躲,「啊,你眼睛……」
張勇重新戴上眼鏡,笑笑說,「小時候太皮,在山里跟人打獵,被鳥兒啄的,后來就一直這樣了。」
我哦了一聲,捋著小晴的后背,讓她別怕,感覺自己的話很冒失,笑著轉移話題,「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打獵嗎?」
「有的,我在家無聊的時候,也會去山里捕鳥。」
他揚了揚手中的蛇皮口袋,笑容怪怪地說,「今天收成不錯,送上門的獵物不少!」
可能是因為天氣的緣故,我感到內心有些壓抑,主動遞上一支煙,笑問道,「之前不是在物業干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辭職?」
「我回來祭拜孩子。」張勇在小晴肚子上輕輕掃了一眼,語氣有些僵硬。
「抱歉啊……」見他神色不是太好,我只好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感覺今天的保安大哥,有些奇怪。
幾分鐘后,我跟隨他來到了一棟雙層的農家小院,院落整潔,很寬敞,門前還栽了一排柳樹,柳蔭下有個小魚池,環境很幽靜。
我扶著小晴走上臺階,隨口說,「大哥,你家環境挺好的。」
「這里以前是個農家樂,每天都人來人往,直到我老婆走后,我才……」
他頓了頓,看向我身旁的小晴,「你老婆臉色很難看,進屋歇會兒吧。」
「謝謝大哥。」
我扶著小晴走進院子,卻意外看見墻角有個火盆,里面堆很多燒掉的紙錢。
縣郊風大,將黃紙的灰燼卷得到處飄,那股味道讓人呼吸很壓抑。
我小聲問,「這些紙錢……」
「燒給孩子的。」他背著我,默默點了支煙。
氣氛再度變得很沉默。
山里風大,剛下過雨的空氣很潮濕。
小晴吹了這麼久的風,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努力朝我肩膀上靠了靠,說自己很冷。
我急忙脫下外套,披在她單薄的肩上。
「你老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剛好我在山里抓了些野味,可以給她補補身子。」
張勇將蛇皮袋子丟在地上,里面滾落出十幾只拳頭大的鳥,羽毛是灰藍色的,尾尖發白,都蜷縮在地板上瑟瑟發抖。
我仔細辨認這些鳥兒,眨了眨眼說,「這些……都是斑鳩吧?」
「就在的城里人,認識這種鳥的不多了。」
他沖我笑笑,從背后抓出一把匕首,繼續說,「這東西燉湯,挺補的。」
「你別……」我剛要制止,他已經手起刀落,對著鳥肚子一刀剜去。
張勇的動作異常嫻熟,刀鋒一閃,剖出開鳥兒肚子,又轉動著粗壯的手臂,將血淋淋的內臟剜出來,丟在地上。
斑鳩沒有死透,還倒在血泊中使勁撲棱翅膀,發出「啾啾」的哀鳴。
「老公……」小晴聲線有點發抖,用指甲死死掐著我的胳膊,干嘔了一聲。
張勇一愣,看向小晴發白的臉,笑著指了指二樓,「樓上有很多房間,是為以前的客人準備的,帶你老婆去休息吧,等我弄好再叫你。
」
我遲疑道,「還是算了吧,等拖車一來我們就走。」
「山里路太偏了,拖車晚上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