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麼想有些不道德,但 104 的老太死得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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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窗口望向窗外的皚皚白雪,除了雪什麼都看不見。連日來的暴雪將我們困在這棟老城區的公寓里,物資匱乏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居然還死了個人。
所幸,死掉的是那個讓人頭疼的老太。
這樣一來,就再也沒人會因為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鬧得整棟公寓都雞犬不寧的。
正想著,我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警察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實在很難想象他們在這樣災難性的氣候里,也能夠這麼快速地出警。
就跟四年前的那次一樣。
畢竟經歷過一次,我大概也知道流程,很快我們這一棟公寓的住戶都會被挨個帶去談話。
大概率,我們都會被當作嫌疑人。
這倒沒什麼可奇怪的。畢竟,我們都對那個老太恨之入骨。以至于有人實在忍受不了,對她動了手,我也不會感到奇怪。
我們所在這棟公寓是 2 號樓,一共四層,兩兩對門,現在只住了六戶人家。
住在老太對門 103 的是一對夫妻。聽說被老太折騰得夠嗆,已經聯系了中介打算賣房了。
對此我深表同情。連我這個住在樓上的每晚都不堪其擾,就更不用說他們了。
這個老太尖酸刻薄了一輩子,相繼把丈夫和兩個兒子都氣走了。如今孤寡老人一個,過年都沒有人來探望她。她就把自己的一肚子陳年老氣,全都撒在了我們這一棟樓的鄰居身上。
她抱怨對門 103 的夫妻關門聲太大,只要他們一關門,她就拿著掃把沖過去砸人家的門。
她諷刺住她樓上 204 的寡婦成天在家里做烘焙,可惜長得丑,再賢良淑德也是再難嫁出去。
住在寡婦對門的是一位老師,是我們業主委員會的會長,為人成熟冷靜,沒什麼可挑剔的。連老太都挑不出他什麼毛病。
但她也沒放過他,造謠他跟對門的寡婦有奸情,說得繪聲繪色,就像她親眼看到的一樣。
住寡婦樓上的人已經搬走了。出事之后,他連帶著跟整個 4 樓就是整棟樓的禁忌。
要知道 4 樓的事,連老太都不敢多說一句。
于是樓上就只剩下我了。
我形單影只的一個人,平時存在感不高,跟大家都不熟。一定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話,我是當年那件事的唯一目擊者。
所以老太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旁敲側擊地追著我問那段往事,以至于我一看到她那張臉,那些不好的回憶就會蜂擁而至。
我并不是很情愿被警察問話,我很怕被再次問起當年的案子。怕得光是想一想就后背都是冷汗。
接受審問,哦,現在還不是審問,應該算是配合調查。
其實完全沒必要這麼咬文嚼字的。
是個人都清楚,在這麼惡劣的氣候條件下,哪有什麼不相干的外人,會千里迢迢地跑過來為民除害?
大家心知肚明——嫌疑人大概率就在我們幾個之間。
考慮到天氣等原因,警察找了個空著的房子,挨個問話。
首先進去的是那對夫妻之中的丈夫。
我看小說里說,分開審訊是為了防止他們相互串供。
所以你看,還是把我們當作嫌疑人了。
聽說老太死得很離奇,空留了地上的一大攤血,連尸體都找不到。
男人進去的時間不長,這很符合他的人設。他是做 IT 的,話少得可憐,衣服上總是有股樟腦球的味道。
我猜大概警察從他身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果然,他很快出來了,之后就輪到了他媳婦。
本著夫妻互補的原則,他媳婦可是個話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媳婦仍舊在里面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很想打哈欠,但感覺到跟這個嚴肅的場合不搭,于是我只能暗暗掐著自己的大腿,努力地保持清醒。
正在這時,老師遞給我了一杯咖啡,速溶的,沒什麼特別的香氣。
不過此時此刻,也聊勝于無。
他并不是單獨給我的,剛剛他去給每個人都泡了咖啡,賢良淑德,但長得丑的寡婦就跟在他身后幫忙。
我個人對八卦沒興趣,如果這個時候老太在的話,一定會篤定地說,他們倆有一腿。
在我狠狠地咬住后槽牙,隱隱地打了第三個哈欠之后,103 他媳婦終于口干舌燥地出來了。
接著是寡婦,她看起來有些不安。
全臉最好看的那一對眉毛,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兩只素白的手也絞在了一起失了血色。
老師安慰道:「沒事的,實話實說就好。」
她這才像是才找到了主心骨,點了點頭,推開了那一扇門。
老師總是這樣的,他對于我們而言像是一個領導人一樣的存在。好像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到了他這里都能迎刃而解。
要是對方不是寡婦的話,我還挺希望他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侶的。
我對寡婦的印象不大好。如果不是這些年老太一直針對她,把她襯得太可憐了,以至于我都有點不忍心討厭她了,她在我心里的排名應該墊底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