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睡衣,身上披著一條毯子,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嘴巴里還不停地說著:「我告訴他別出去!別出去!他不聽我的!」
女人一直期期艾艾地哭到了審訊室內,只剩我跟老師相顧無言地并排坐在等候室的沙發兩頭。
我吸了吸鼻子,這才意識到 1 樓的氣溫格外的冷。
早上下來的時候 1 樓的血跡還沒清理干凈,樓道里的味道說不出的奇怪。
我的鼻子太敏感,這會兒更是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已經死了三個人了,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除了兇手,大概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
女人在審訊室里待了很長時間,最后是哭得快要休克了,才被趙亦盛架出來的。
回到了沙發上她還在哭,而且自始至終都在重復的那句,「我讓他別出去。」
我這人嘴笨,安慰的話在肚子里滾了一圈又一圈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算了,一會兒老師出來,應該就能夠比較精準地安慰她了。
而今天,老師接受詢問的時間,也比之前要長,不知道是趙亦盛有很多問題要問,還是他主動交代了什麼。
最后終于輪到了我。
沒想到我剛坐下來,趙亦盛就問我昨晚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大概是老師告訴了他昨晚有烘焙香氣的事。本來想順勢承認我也聞見了,但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我不想承認我失眠了。每每想到在精神科治療的那些日夜,都促使我想要跟精神衰弱這件事徹底地撇清關系。
「我昨晚睡得很熟,什麼都沒聞見,也什麼都沒聽見。
」我又一次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對趙亦盛撒了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我看到趙亦盛低著頭看著他的筆記本皺了皺眉頭,然后又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我在等他繼續發問,可他卻一直沒說話。
又等了一會兒,我看他仍然沒有開口的跡象,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道:「亦盛,我今晚能去你那里嗎?」
我和他都知道,這一步我邁出得有多艱難。
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就好像是終于得到了一個他期盼已久的答案,但答題時間已經結束了。
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要如何說才能不傷害到一個女孩子的自尊,才開口道:「抱歉,你現在是嫌疑人,我不能破壞規矩。」
我略微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又到了回家的時候。
103 的女人有些魂不守舍。老師心有不忍,問她愿不愿意去他家里暫住,當然也同時向我發出了邀請。
可這一次不單我拒絕了,103 的女人也拒絕了。
「我們家已經出過事了,下一個就是你們倆了。我才不要出來。」她怨毒地說,然后重重地關上了 103 的大門。
我跟老師對視了一眼,他已經從我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于是沒有再發出邀請。我們分道揚鑣。
晚餐我吃了一個水煮蛋。這顆蛋就是我最后的口糧了。
我躺在床上,等著 103 的男人今晚「回來」的話會做些什麼。
不知道是否會聞到他身上那股樟腦球的味道?
等著等著我睡著了,而且一夜睡到天亮。
外面在下大暴雪,狂風攜眷著冰碴兒,猛烈地敲打在我的窗戶上。
我拿出枕頭下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剛剛 7 點整。
我屏息等了一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尖叫,也沒有警笛,除了暴風雪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難道……就這麼結束了?
我又躺了一會兒,仍然沒有任何的動靜。直到我躺得有些頭暈,才從被子里爬出來。給自己泡了一個紅茶包,然后兌了點牛奶,做了一杯簡易的奶茶。
「咕嘟」「咕嘟」地灌下去之后,我稍微恢復了一些精神。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我略微有些忐忑地下了樓,轉到 2 樓的時候沒有看到門口有任何血跡,頓時心下一松。
看來老師沒事。
接著我就繼續往下走,就在走到 1 樓轉角的時候,濃重的血腥味飄上來了。
果然,103 門口又是一大攤血跡。
又死了一個人。
「趙警官說……」老師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后響起的一瞬間,我被嚇得整個人都彈了起來,差點一腳踩空摔進 1 樓的那攤血里。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嚇你的。」老師態度誠懇地說道。
「剛剛我打電話給趙警官,他說因為暴風雪太大了,他們沒辦法過來。」老師似乎是故意停頓在這里,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而且,我不清楚你的情況,我的手機就在剛剛沒信號了。」
我這才拿出手機,「我的也是。」
「你今晚……要不要在我家里過夜?我有兩間房間。」老師言辭間有些猶豫。
我相信他是真的想要邀請我過去,我很餓,想著哪怕是去喝杯咖啡吃塊餅干都好。
但……只剩我們兩個了,而我不是兇手。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裹著被子躺在床上聽窗外暴雪的聲音。
鵝毛一樣的大雪,就像是要把還這棟會吃人的公寓給掩埋掉一樣,不停地下著。
我有些后悔昨天把最后一個雞蛋吃掉了,應該留到今晚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