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平淡乏味的生活中逐漸變成了一個性情古怪的粗俗女人,恨自己的丈夫,恨自己的女兒,也恨自己。
直到兒子的降生,才讓她在孟家人面前揚眉吐氣一回,她不再是那些刻薄親戚口中下不出好蛋的母雞了。
她把自己濃烈的愛全身心奉獻給她的兒子。
可她卻不知道,她最愛的好兒子,正在謀劃著怎麼殺了她。
我第一次發現我弟明目張膽地拿著一支收集了水銀的注射器時,距離我媽陰差陽錯喝下那杯摻了毒的奶茶,不過才半個月。
我弟素來有翻家的習慣。
從小到大屬于我的物品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他像個惡霸,哪怕自己用不到,也要毀掉。
我爸和我媽的東西也難逃他的魔掌。
「我的好姐姐,你看,這是什麼。」
被膠帶纏了好幾層的注射器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我絲毫沒有緊張。
對付我弟弟這種單細胞生物,用不著害怕。
「是什麼。」我坦然地開口問。
他嘻嘻一笑,「拿來毒死你的好東西啊。」
「想不想知道我給你下了多少次毒?」
我于是裝作駭然地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
「你他媽的——」我尖叫。
「騙你的,蠢貨。」
他呵呵一笑,眼眸陰翳。
他拿走了那支灌了劇毒的注射器,我暫且不知他的下一步動作。
直到一日,他因為聚眾斗毆被警察帶走。
那天是我媽將他帶回家的,我爸說他丟不起這個人,于是我媽罵罵咧咧出了門。
回到家,我弟頹喪著臉坐在沙發上,我輕輕瞥一眼,確定他才是那個被圍毆的人。
他紅腫的臉像個豬頭,額頭和鼻尖的青春痘被打爆,流著又黃又紅的膿血。
他雙眼瞪著我媽,好像仇人。
「老娘那麼疼你,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揣在兜里,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我媽質問他,試圖用自己的辛勞喚醒她兒子心底的哪怕一丁點兒良知。
我在角落歪起了嘴角。
「老子同意了嗎?你別生下老子啊!」
我媽一個大步上前,掂量了幾秒,也只是一個巴掌落在我弟的身上。
她甚至舍不得動她兒子丑陋的臉皮。
「從今天開始,你也別去上學了!你就呆在家里,老娘天天看著你!看你還能給我跑出去鬧事丟人!」
鬧劇落下帷幕,當晚,我就看見我弟揣著那支注射器,進了廚房。
我坐在餐桌前喝牛奶,他大搖大擺地進來,水銀落進我媽的牛奶碗里,頃刻間消失了蹤影。
他齜牙,「到時候出了事,就說是你指示的我。」
我聳聳肩,隨便你。
這個傻子,一身蠻力,針管里所有水銀被他擠進了碗里。
他端著碗遞給坐在客廳生悶氣的我媽,一臉偽善。
「媽,快喝吧,我知道錯了。」
我媽不為所動。
「媽,我真知錯了嘛,你別生我氣了,快,我給你熱了牛奶,你喝了就去睡覺吧。」
我媽抬眸看他一眼。
我弟的耐心只有短短幾秒,他見我媽不上道,立馬變了嘴臉,「你喝不喝?給你臉了是吧!」
啪!牛奶碗被我媽手一揮,砸碎在地板上。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含著笑睡了。
12
我弟第二次對我媽起殺心,只不過是因為我媽減半了他的零花錢。
他來找我要,我攤攤手,告訴他我的零花錢早被我媽取消。
他一聽就變成了沒頭的蒼蠅,再去求我媽,卻被我媽嚴厲拒絕。
「怎麼辦,臭娘們,我要殺了她!」
他焦躁地踱步,嘴里叫囂著污言穢語。
「水銀哪里有賣?」
我搖頭,「你問我?」
他雙目通紅,「你真不知道?」
我故弄玄虛,脖子一伸,示意他。
他也跟著我的動作扭頭看,我指向的是我爸睡的屋子。
「什麼意思?」
我輕笑。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去問爸啊。」
我弟當然聽得懂我的啞謎。
他趁著我爸不在的間隙,熟練地跑進他的臥室,在書桌最下面的那個抽屜里,又翻出來了七八支體溫計。
他笑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倆串通好的?」
我語氣十分隨意,「別賴給我,和我無關。」
我弟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以為自己看懂了真相。
于是我樂得在一旁看戲,看他故技重施,看他小丑表演。
可他這次稍微聰明了一點,沒有一股腦浪費不容易收集起來的水銀,他今天在我媽的湯里滴一滴,明天往我媽的茶杯里滴一滴,過個幾天,又往她的化妝品里滴一滴。
劇毒悄無聲息地侵蝕我媽的身體。
她絲毫不知,只是驚喜為何近日她的寶貝兒子如此乖巧懂事。
好像一瞬間長大了一般。
隨著變化的,不只她的好兒子,還有她逐漸孱弱的身體。
一個多月時間里,她進了四次醫院,都是同樣的癥狀,頭暈頭痛,惡心嘔吐,醫生給她開了很多藥,也做了不少檢查,但依舊無法減輕她的不適。
她躺在床上,臉色慘白,我在一旁安靜地照顧她,看她因為痛苦無法睜開眼睛,看她因為難耐再也不能詛咒我。
「小楠。」我媽喊我,聲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我慢慢挪到她的床邊。
「你爸和你弟呢?」
我冷笑一聲,「不知道,大概玩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