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要我回老家,參加一個三叔的葬禮。葬禮結束當晚,我卻看到我爸跟三叔在喝酒。死去的人,再次歸來了。
1
我爸要我回家參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三叔的葬禮。
七月十三日,我在葬禮的前一天姍姍來遲,打算明天一完事就趕緊走。
行李往家一放,我就跟我媽一起趕到三叔家幫忙。
三叔家住在村尾,門口掛著白燈籠,細碎的人聲從院里傳來。
一進院,我就看見了停在堂屋里的那口棺材。
漆黑油亮。
一個穿著喪服的女人跪在棺材前,朝過火盆里扔了幾張紙錢。
我媽喊了她一聲,女人回頭,陰沉的目光直勾勾的釘在我身上。
我心頭一悚。
我媽拽了拽我,「妞兒,叫三嬸,你小時候三嬸可疼你了,快叫。」
我走近叫了聲三嬸,目光粗略在屋里一轉,還沒蓋棺,我聞到了一股腐臭味。
夏天,粗略估計人死后三四天才會有這麼重的味道吧?
我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棺材里的三叔面色平和紅潤,下巴上一顆長毛痣。
臉上沒有半點腐爛的模樣。
冷不丁,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我心頭咯噔一聲,連忙移開了視線,又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
沒動……
我媽在那低聲勸慰三嬸,聲音嗡嗡的。
三嬸一直沒吭聲,一個勁的往盆里扔紙錢,火燒的極旺,她那張陰沉的臉也隱隱發紅。
聽我媽說,三伯家是老來得子,父母都八十多歲了,幾個月前才生了一個女兒。
十天前,三叔喝了點酒,半夜開摩托回家的時候,一頭撞在了山石上,當場死亡。
這是整整在家停了十天靈。
村里都有規矩,年輕橫死者,不得在家停靈超過三天,又是夏天……
我側眸又瞧了一眼三叔,他臉上沒一點傷,不像是出了車禍的樣。
我媽說是找了個啥死人化妝師化的。
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坐在我媽后頭,看著她們燒紙。
紙灰飄揚著落在我的手背上,我連忙拍掉。
「放心,只要準備好了,晚上小軍準能回來。」我爸壓低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也不曉得是在在跟誰說話。
我爸一進堂屋,瞅見我倆眼發亮,特別殷勤的對我噓寒問暖,弄得我挺不適應。
其實我爸是不太喜歡我的,因為我是個女孩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爸進來的時候,我聞到了一縷血腥味。
可能是白天見了死人的緣故,到晚上我一直在做夢。
夢見我爸舉著榔頭,「咚」的一聲敲到鐵釘上,血濺了他一臉,他還不停,一個勁的喊小軍快回來,小軍快回來吧。
我爸的聲音戛然而止,猛地回頭,直勾勾的看著我,嘴角咧到耳邊,「妞回來了啊。」
我一個激靈睜開了眼,呼吸一緊。
床尾有人!
一縷白光從窗邊透過來,那個人隱在陰影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壓抑著興奮。
「爸?」我坐起身,試探的喊道。
那人緩緩從陰影里走出來。是我爸。
他上下打量了我半晌,壓抑著眼中的興奮,「我先去你三叔家了,你收拾好也過去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
我皺眉,目視著他離開,總覺得有些怪異。
大清早的來我屋就只是招呼這麼一句話?那為什麼不叫醒我?
而且我昨晚明明是拴了門的!
我爸他是怎麼進來的?
2
我沒想通怎麼回事,又怕耽誤三叔家的事兒,就先去了他家,意外的是他家也沒人,棺材還停在堂屋里。
我膽子突然就壯了起來,小步小步挪到棺材旁。
好奇的探頭去看。
只一眼就讓我心頭狂跳。
棺材里……不是人!
是個半人高的暗紅色菩薩像,打磨的十分粗糙,還粘著碎屑。
聞著有股腥臭味。
菩薩半垂著眼,看上去格外陰冷,我順著它的目光看向它的手。
她手里托了個球?
我彎腰細看,球緩緩轉過來。
無關捏的栩栩如生,下吧上那顆碩大的長毛痣……
哪是什麼球!分明就是三叔!!!
我駭得連退好幾步,卻猛地撞上一副堅硬的身軀。
三嬸死死攥住我的肩膀,貼在我耳邊笑嘻嘻的問:「妞,你看啥呢?」
雞皮疙瘩瞬間炸開,我回身一把推開她,驚魂未定的喘息著。
三嬸幽幽的又問了一句,「看啥呢?」
「我……」我遲疑著扭頭又看了一眼棺材。
三叔好好的躺在棺材里。
我咽了口唾沫。
三嬸盯著我,那雙眼越來越紅,好似不聽我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罷休。
這時,我媽的聲音響起,簡直猶如天籟。
她說,小軍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等下去燒了吧。
我渾身一松,又一緊。
小軍?
三叔叫小軍?
等等!如果我三叔叫小軍的話,那我爸昨天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我爸說小軍準能回來,死去的人要怎麼回來?
開玩笑吧?
我看著我媽緩緩走進堂屋,她臉上的笑容一收,「妞,離棺材遠點。」
我飛快瞟了一眼棺材。
不是三叔!是菩薩像!
我確定絕對是菩薩像!
我媽一把把我扯開。
我焦急的湊到我媽耳邊低聲說:「媽三叔不見了!」
我媽臉色微白,像是被我嚇到了,「你在亂說什麼?明明就是你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