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話音一頓。
棺材里又是三叔了。
我媽安撫了我半天,非說我是眼花看錯了,讓我回家再休息休息。
我拗不過她,只能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
三嬸立在棺材邊,像個假人一動不動。
她也太安靜了。
我回到家端著茶缸喝了好幾口水,胸口惴惴不安的那口氣才順下去。
安曉,別怕,沒事,沒事的。
應該就是眼花了,我放平呼吸。
下午,該去送葬了,我站在人群外,看三嬸摔盆。
本來這件事應該是三叔的孩子來的,三叔的女兒才幾個月太小了,所以就由三嬸來了。
說來也奇怪,我回來兩天了,一直都沒見三叔的女兒,連哭都沒聽見哭一聲。
按理說才幾個月的孩子哪能這麼安靜?
「砰!」一聲巨響,打亂了我的思緒。
瓦盆咕嚕嚕滾了兩圈,完好無損。
其他人像是沒注意到這個瓦盆沒摔碎一樣。
一聲「起棺」。
棺材搖搖晃晃的往前走著。
很輕,里邊沒人。
我看著棺材,腦子里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里面沒人,那會是什麼?
3
我腦海里浮現出那一尊不詳的菩薩像。
腳步一頓,我默默落后幾步,然后猛地往回跑去。
棺材里不是三叔那麼三叔會在哪?
在家嗎?
三叔家沒拴門,院子里空蕩蕩的。
地上的黃紙打著轉的飛。
我心中狂跳,緩緩踏進院內。
瞬間,黃紙落下。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有無數人影從我面前飄過。
確確實實是飄過,他們沒有腳!
我僵在原地,尖叫聲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突然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斜眼看向臥室的方向。
窗戶上的玻璃,擦的透亮,能看得出里面沒人。
沒人,但是有人在看我。
我渾身發毛,突然肩膀上挨了一巴掌。
「你不去下葬,在這弄啥?」我爸冷著臉,不耐煩的問道。
能動了!
我松了口氣,剛想告訴我爸,三叔臥室有人,但說出口的卻是,「我媽不讓我去墳地。」
我爸狐疑的打量我半晌,最后擺擺手讓我先回家。
我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二話不說就開始收拾行李,我要趕緊走,太嚇人了。
剛收拾完,我爸就回來了。
他不打招呼就進了我的屋,看了看我的行李箱,又看了看我,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你看到了?」
看到什麼?我應該看到什麼?
我爸反手關上門,不急不緩的向我走來,手里握著一把鐵錘。
要怎麼回答?
看著我爸的表情,有種我如果回答錯了,他就一錘敲爆我頭的錯覺。
「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尖聲喊道。
我爸一愣,緊了緊手里的錘頭,「你最好沒撒謊。」然后他就提著錘頭走了。
或許不是錯覺。
剛剛如果我答錯了,他一定會敲爆我!
我爸他想殺了我!
為什麼?
我悄悄趴在窗戶邊,我爸就一直堵在院子里,背對著我蹲著。
「錚~錚~」的磨刀聲不停。
他在監視我,怕我跑了。
我知道我爸討厭我,但是已經討厭到,要殺了我的地步嗎?
不知道為什麼,對于我爸想殺了我這件事我從來沒懷疑過。
他一定是想殺了我。
我靠在床邊,眼皮越來越沉。
再睜眼,屋里已經全黑了,院子里隱約有昏黃的燈光。
我爬起身,扒在玻璃窗上,看我爸盤腿坐在涼席上,舉起酒杯顫巍巍的跟對面的人碰杯。
「爸……」我喊的聲音不大,我爸沒聽見,他對面的男人卻猛地扭過頭來。
一顆腦袋,硬生生轉了一百八十度。
下巴處的黑痣長毛跟著顫動了一下。
我剛想尖叫,一只手猛地伸出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噓——」黏膩的呼吸吐在我耳邊。
「千萬,千萬,不能讓告訴他,他已經死了。」
我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慌亂的從床上爬起來,死死貼在窗戶上往外看。
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昏黃的燈乍亮,一張扁平的臉隔著玻璃貼到我的臉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妞,你在看什麼?」
是我爸,又不是我爸。
原本粗噶的聲音掐的又尖又細,布滿血絲的眼珠咕嚕嚕亂轉。
我蹬著腿連連后退,直到貼到床邊才堪堪停下,顫巍巍的喊了聲爸。
「唉!」他笑瞇瞇的應了一聲,但配著他亂轉的眼,我只覺得驚悚。
他伸手推開窗戶,手臂扒著窗戶沿,雙腿也蹬在窗戶沿上,像個蜘蛛一樣,細長的胳膊和腿,碩大的腦袋,歪著頭打量著我。
4
他的手臂朝我伸來,越伸越長,越伸越長。
我蜷縮著床腳,嚇得眼淚橫流,不停的叫著:「媽!媽!」可發出的聲音像貓一樣,細不可聞。
一個瘦長的人悄無聲息的站到我爸身后,「安偉,小軍來了。」
我爸應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我半晌,才戀戀不舍的從窗戶上跳了下來,手腳都恢復成正常人的模樣,臨走前還叫我出去吃飯。
我媽抬頭,靜靜地看著我。
我呼吸急促,手腳發軟,想起她剛剛說的誰來了,就嚇得直哆嗦,剛想跟她說我不出去吃飯。
她卻將手指抵在唇上,低低「噓」
了一聲。
瞬間,汗毛炸起。
現實跟夢境交替。
噓聲不停。
千萬,千萬,不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