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又說,「你倆不是一路人。」
我再次點頭,心中莫名有些悶,「我知道,媽,三叔……」
提起三叔我還有些惴惴不安。
我媽倒是一臉平靜,「你三叔他只是回來了。」
是真的回來了。
我怔怔的,「媽……」
「噓!」我媽的目光落在我身后。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爸的呼嚕聲已經停了。
一道黏膩的視線貼在我的背上。
我呼吸一頓,頭剛往后扭了一半就停住了。
不能回頭,回頭就暴露了。
我硬生生把頭又扭了回來,「我、我先回屋、回屋。」
我驅使著僵硬的四肢回到屋里,「砰」的關上門,用力擰著鎖,「咔噠」「咔噠」連著響了兩聲。
門鎖滑絲了,鎖不上!
我緊張的扣緊門,連連轉了好幾圈,沒用!全都沒用!
院子里傳來細碎的說話聲,我停下鎖門的動作,耳朵貼在門上。
「艸!嚇死老子了!」我爸后怕的罵著,隨即又笑了,「瞧見沒,成功了。」
我媽一直沒應聲,不一會兒院子里的聲音突然停了。
我不敢放松警惕,死死拽著門。
就這麼在門后站了一晚上。
我不知道「我爸」會不會像白天一樣看著我,我甚至不知道我爸到底還算不算人。
要離開這!
6
離開之前,我想搞清楚幾件事。
三叔他父母還活著,那會是誰替他死去了?
我爸把我叫回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還有,我爸媽到底還是不是我爸媽。
想知道誰替三叔死了,就要再去他家一趟。
去三叔家之前,我先去了大禾家一趟,我有事情要確認。
我喊了好幾聲大禾都沒應,門只是輕輕一碰就打開了。
我緩步走進院里,走到堂屋門口。
我停下了腳步。
直愣愣的看著堂屋木桌上擺放的三張遺像。
中間的男孩,留著寸發,憨憨的笑著。
是大禾。
還有他的父母。
大禾的遺像光潔如新,他父母的卻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
我扶著門框,雙手直發抖。
大禾確實已經死了。
到現在我不僅懷疑,這個村里,到底還有幾個人活著?
我轉身往三叔家跑去,望著木門半晌,我才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三嬸打開了門。
她已經脫掉了喪服,兩眼還是直勾勾的瞅著我。
我勉強笑了下,「三嬸,我找你有點事,小妞妞呢?你把她抱出來我們出去說吧?」
我不敢進她家,只能找個折中的法子。
三嬸眼珠懂了懂,落在我臉上,突然她高高舉起了右手。
我嚇得后退一步。
只見她左手虛虛握著,右手重重落下。
「咚!咚!妞妞沒啦!咚!咚!妞妞沒啦!」
她大喊大叫起來,狀若癲狂。
她嘴里不停發出咚咚的聲音加上她的動作,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回家的第一天,我做的那個夢。
我爸舉起鐵錘重重落下。
猩紅的血濺了他一臉,我沒看清他在敲什麼。
現在聯合起三嬸的動作,我突然間明白,他在敲什麼了。
是人。
錘頭和長釘,敲碎人的每一個關節。
我張著嘴,一時無言,心里悶得喘不上來氣,其實聽到那個傳說,再聯想到只有血脈相連的人才能替死的時候,我已經猜到了。
現在猜測被證實,我反而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替死,復活什麼的,都是假的就好了。
三嬸突然間撲到我身上,粗糙的五指摩擦著我的臉,又哭又笑的說:「妞妞,回來了,妞妞,我的妞妞……」
她死死抱著我,仿佛要把我融進她的骨血里。
三叔的父母聽見動靜,連忙跑過來把三嬸從我身上扯開,一邊怒罵三嬸瘋婆子,一邊跟我道歉。
三嬸被關進了后院的柴火房。
我獨自在三叔家里里外外轉了好幾圈,
白天三叔家很正常,那個在晚上出現的三叔也不在。
背后汗毛一立,我驚惶回頭,只看見三叔臥室的窗戶對著我。
透過玻璃能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但我剛剛明明感覺到有一道陰冷的視線,死死黏在我的背上。
讓人毛骨悚然,我恨不得立馬沖出三叔家,就在這時,我媽來了。
她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跟三叔的父母的道別,拉著我的手往家里走去。
「你三叔出事,孩子又緊跟著沒了,你三嬸受得打擊太大,所以腦子才會有點不清楚。」我媽背對著我說道。
孩子死了,果然如此。
「媽,你聽過一個傳說嗎?」我聲音發啞。
我媽握著我的手一緊。
她干笑了兩聲,「我天天忙得很哪有空聽什麼傳說?」
我掙開她的手,「我要走,現在立刻馬上!」
「不行!」我媽厲聲拒絕,「今天不行!今天會有暴雨!會出事的!」
我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為什麼非要讓我留下?」
我媽沒應聲,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拉著我把我甩進房間,我被甩的一個踉蹌,她卻突然間露出了個怪異的笑容。
「別怕,曉,我會保護你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用力拉上了門,我奮力撲到門邊,卻無法阻止門被關上的命運。
甚至,我還聽見了鎖鏈的響聲!
「媽!你放我出去!我要離開這!太可怕了!你們都太可怕了!」
我又哭又喊,我媽一直沒應聲。
「你是不是也想用我的死,換誰來活?我爸?還是你?」
「你已經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