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遛彎去了。
3
但我回來的時候,卻遠遠看到我的同類都躺在那里。
香腸里摻了貓薄荷,吸嗨了?
但走近我才發現,他們個個都身體僵直,口吐白沫,了無氣息。
我的腦子轟然炸了。
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貍花在角落,還在抽搐。
我狂奔過去。
他掙扎著開口,卻只有一句。
跑,快跑!
4
跑?為什麼要跑?跑去哪里?
我空白的大腦還是一片混沌。
貍花卻已經斷了氣。
我呆呆地看著他,又回頭看看尸橫遍野的草地。
這些香腸,這些食物,有毒?
人類,是人類,為什麼要害我們!
我還來不及思考,就有人帶著長長的鉗子和麻袋走了過來。
我飛速地藏進車下。
我看見他們鉗起我死去的同類,臉上一片輕松。
「最近小區的流浪貓吵死了,這麼一來就清靜啦。」
「還是你有點子,這什麼藥這麼好使?」
「叫什麼異煙肼,一藥一個準。」
他們談笑著走遠了,我卻覺得天旋地轉。
好似荒誕詭異的一場夢。
原來對貓的屠殺,在人類看來,就如同談論天氣一般平常。
而究其原因,只是因為叫聲吵人清靜。
我終于認識到,動物和人類,從來就不在一個道德維度上。
5
我再也沒有吃過人類的東西。
也永遠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我到了新的地方,又開始和新的同類打架,搶新的地盤,重復著逃跑和廝殺的生活。
他們還是打不過我,但是他們也不叫我黑爺了。
他們叫我黑無常。
那些貓七嘴八舌地說,我那副悄無聲息奪人貓命的模樣,活像人類口中勾魂的范無救。
我不說話,只是默默看著他們。
他們跟我過去的同類很像,有人過來投喂就吃,有人過來驅趕就跑。
不記恩,也不記仇。
但我沒有再靠近過人類一步。
那場他們稀松平常的屠殺,就像一個根深蒂固的噩夢,在我的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
6
我開始了真正的流浪。
不斷地去新的地方,占新的領地,翻新的垃圾桶。
好像這種永不停歇,不知疲倦的狀態,可以讓我不用思考那麼多。
腦容量太小,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
我就這樣,流浪到了林黎居住的小區。
7
這是一個偏僻且貧瘠的小區,垃圾桶里經常翻不到什麼好東西。
我本來準備歇個腳就離開的。
但那天翻垃圾桶,猝不及防把林黎嚇到了。
或者說是我們把對方都嚇了一跳。
林黎來扔易拉罐時,我還正在撅著屁股,頭塞在垃圾袋里使勁刨。
可能因為我是黑的,垃圾袋也是黑的。
從林黎的角度看下來,很像是一坨垃圾袋在蠕動。
「呀!」
她嚇得松了手。
易拉罐一下砸中了我的屁股。
我回頭一瞅,頓時炸毛了。
臥槽,這娘們怎麼走路沒聲啊!
我像個炮彈一樣,從垃圾桶沖出去,飛速藏進了車底。
8
林黎是我見過最頭腦簡單的成年人類。
我覺得她都不像個人,她像個單細胞生物。
我趴在車底,她也趴在車底。
她跟我道歉。
「對不起啊,小貓。」
我卻覺得她很墨跡,怎麼老半天還不走。
于是我朝她狠狠地哈起氣,兇狠到臉都變形的那種。
她卻輕輕笑了。
她卻,竟然,她大爺地笑了。
她笑著說。
「你怎麼這麼可愛啊,小怪物。」
我兇狠的表情在臉上逐漸僵硬。
此刻我終于明白。
人類的那句「只要你足夠弱小,發飆都像是在賣萌」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簡直屈辱爆了。
9
從這里開始,我被林黎纏上了。
真是活久見。
貓生第一回,我體驗到了被人類追求者瘋狂騷擾的感覺。
林黎每天上班之前來找我,每天下班之后也來找我。
我很費解地看著她。
她這個人,沒有朋友嗎?
不談戀愛嗎?
閑得屁了天天纏著一只野貓?!
一開始她帶著貓糧、凍干和貓罐頭來,見我不吃,她開始了思考。
「你一定是愛吃純天然的。」
接著,她就換了她自己做的貓便當來。
她一打開,我貓傻了。
她把那些雞胸肉、魚肉、牛肉。
扭成了什麼奇形怪狀的模樣?
我走近她的便當,慢慢伸出了爪子。
在她欣喜的目光下。
我一爪子掀翻了她的便當盒。
10
我當然知道,她準備便當很辛苦。
她要起大早去菜市場,挑最新鮮的食材,再掏心掏肺地做給我吃。
但是我不想,我不愿,我也不能吃。
我不要和林黎建立什麼主仆共生的情感羈絆。
我要捍衛我的仇恨,保持我的警惕,當我的游俠。
我永遠都不會和人類和解。
所以,我想只要我撕破臉毀掉了她的心血。
她一定就不會再來找我了。
11
她果然沒有再來過。
但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我胸腔里流過,那里酸酸漲漲的,有些難受。
我甩了甩頭。
什麼鬼情緒。
我的游俠貓生才更重要。
我準備在這個晚上啟程,去一個新的地方。
但我卻被幾個人類擋住了去路。
12
我這些天只顧著和林黎周旋。
竟然連周圍的異樣都忘了關注。
不斷減少的同類,貓心惶惶的恐怖傳聞。
虐貓的人,原來真的存在。
看著他們逼近,我弓起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