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小叔說:「娘,你猜一條鯰魚賣多少錢?」
我奶把飯菜端上桌,她笑著說:「不知道。」
我小叔說:「夠買半頭豬的。」
我奶愣了幾秒,村里人也就逢年過節能吃頓豬肉,這一條鯰魚竟然賣這麼貴。
我小叔又說:「我爹還不敢要價,這是我要的價。」
我爺說:「還是春福會做買賣,敢要價。」
我爺說這話的時候,眼里透著得意,驕傲。
我小叔大笑幾聲,他說:「娘,給我弄點水,我渴了。」
我奶給我小叔弄了碗水,我小叔幾口就喝干凈,他還沒解渴,又喝了幾碗。
我爺說:「天太熱了。」
我小叔喝了個水飽,飯菜一口沒吃。
等到了晚上,那買鯰魚的人來了,他身上好像有股腥臭味兒,我爺從茅坑里撈出來三條黑鯰魚,裝到了袋子里,那買鯰魚的人說:「我家很近,就在河邊,能幫我送過去嗎?」
03
這三條黑鯰魚很重,我小叔把袋子扛到驢車上,他說:「我給你送過去。」
那買鯰魚的人頭上戴著黑布,裹得嚴實,只露出來一雙眼睛,見我小叔答應,他笑著說:「多謝。」
說完這話,那買鯰魚的人就上了驢車,我小叔剛要上驢車,就被我爺攔下,他說:「春福,你今天早點睡,明天去你王嬸兒家相親,我去送。」
我小叔愣了幾秒,然后笑著說:「相親?哪家姑娘?」
我爺說:「你王嬸兒她侄女,比你小十幾歲,那姑娘我見過,長得可漂亮了。」
我小叔笑得合不攏嘴,他連著點頭說:「行,我今天早點睡。」
我爺上了驢車,他對那買鯰魚的人說:「我給你送過去。」
那買鯰魚的人沒說話,他低著頭,頭上裹著的黑布擋住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我拉了拉我奶的胳膊,小聲說:「奶,好臭的魚腥味。」
這魚腥味兒比剛才還要濃,很難聞,像是死了很久的爛魚。
我奶說:「確實有點臭。」
我小叔使勁兒拍了下裝鯰魚的袋子,一臉嫌棄地說:「當然臭了,快送走。」
我奶把院門打開,我爺趕著驢車出門,我奶說:「路上小心點。」
我爺回過頭,看了我奶一眼,他說:「把錢收好。」
我爺說完這話,就趕著驢車朝西走,我們幾個人站在門口望著驢車走遠,那買鯰魚的人始終是低著頭,一動不動。
我奶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錢,她說:「回屋吧。」
我奶說完這話,就朝著院里走,我小叔也進了院,我剛想進院,就看見那買鯰魚的人動了,他緩慢地抬起頭,他竟然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窟窿,正死死地盯著我家看。
我被嚇個半死,大喊了一聲:「奶!」
我奶被我嚇了一跳,她回過頭問我:「咋了?」
我說:「那買鯰魚的人沒眼睛!」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說:「瞎說,快進屋睡覺。」
我說:「我沒瞎說,他真沒有眼睛,兩個黑窟窿。」
見我原地不動,我奶過來拽我,她把院門關上,她說:「回屋睡覺,明天你小叔相親。」
我奶不相信我說的話,她把我拽進屋,我躺在被窩里翻來覆去睡不著,難道是我看錯了?
深夜,我聽見敲門聲,「老婆子,開門。」
是爺的聲音。
我奶下了土炕,她把燈打開,又把屋門打開。
我爺佝僂著腰進了屋,他全身都濕透了,混雜著腥臭味兒。
我奶說:「這是咋了?」
我爺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到地上,他說:「回來的路上掉河里了,差點淹死。」
我奶給我爺找了一套干凈衣服,讓我爺換上,她說:「這麼大年紀人了,也不知道小心點,你要是淹死,春福就沒爹了。
」
我爺擦了擦臉,他笑著說:「死了更好,少伺候一個。」
我奶瞪了我爺一眼,沒說話。
我爺換好衣服,就上了土炕,我奶把燈關掉,我挨著我爺睡,他身上的魚腥味兒好重,像是一條死魚躺在我旁邊。
我被熏得睡不著覺,摸著黑,爬到我奶旁邊睡。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奶就把飯菜端上桌,我奶說:「小山子,去喊你小叔吃飯。」
我跑到東屋,「小叔,吃飯啦。」
我小叔不在,我又跑回西屋,「奶,我小叔不在屋里。」
我話音兒剛落,就聽見我爺的聲音:「春福!」
我爺站在茅坑旁邊,直勾勾地盯著茅坑看,我也湊了過去,只見我小叔泡在糞坑里,就露出一個腦袋。
他像是傻了,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爺拿了繩子,綁在他身上,把他拽出茅坑,有幾條黑鯰魚還掛在他身上,咬著他的肉。
04
我爺被氣紅了眼,他拿起斧頭就砍在鯰魚頭上,砍死了一條,其余的幾條松了口,跳進了茅坑里。
我爺用手拍了拍我小叔臉,「春福,醒醒。」
我小叔像是還了陽,瞪大了眼睛,猛地喘了口氣,見我小叔緩過來,我爺總算松了口氣,他惡狠狠地看向茅坑,茅坑里的黑鯰魚還時不時探出頭,像是在偷看我爺。
我爺大聲罵道:「畜生東西,早晚把你們都殺掉!」
我小叔緩過神,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散發著惡臭味兒,他說:「爹,我這是咋了?」
我爺皺緊眉頭,沒說話。
我小叔扭頭看了眼茅坑,他大吼道:「我中邪了?」
我爺用手捂住我小叔的嘴,他說:「你小點聲,你先去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人家姑娘還等著你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