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爺說,王福偷了他工錢,還在工地上鬧出人命,他不敢回村里。
這麼多年過去,一直沒有王福消息,他家里人都當他死在外面了。
我爺皺緊眉頭,他說:「王福死了嗎?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小叔笑出聲,笑得肩膀發抖,他用手指了指我家茅坑,他說:「王福。」
我家茅坑那里根本沒有人,我小叔在說什麼?
我爺突然抬手,打了我小叔一巴掌,他大吼道:「滾,少他媽的裝神弄鬼。」
我小叔被打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大聲,他笑著說:「王福跟著你吶。」
我小嬸捂住我小叔的嘴,她干笑兩聲說:「春福他喝多了,我先扶他回屋。」
我小嬸把我小叔拽回東屋,把門關上。
我爺嘆了口氣,他癱坐在地上,仿佛蒼老了十歲。
我奶說:「王福是咋死的?」
我爺皺緊眉頭,他說:「什麼咋死的?我咋知道。」
我爺避開我奶的目光,他自顧自地站了起來,朝著屋里走,我奶朝著茅坑看了一眼,然后領著我進屋。
我倆進屋后,我爺已經躺在了土炕上,我奶說:「你知不知道自己中邪了?」
我爺猛地坐起來,他瞪著眼睛說:「你以為我想中邪嗎?明天我去求陳瞎子,這事你別管了。」
我奶也來了脾氣,她說:「這事我不管行嗎?你差點燒死春福兩口子!」
我爺不耐煩地說:「燒死就燒死,不孝順的東西,養他干啥?」
我奶愣了幾秒,她沒想到我爺能說出這話。
我爺又說:「睡覺,再提這事,我把你也燒死。」
我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透著陰狠,他是真能做出這事。
我奶沒再說話,她嘆了口氣,把屋里的燈關了。
第二天一早,我爺就去了鎮上,家里只剩下我們幾個人。
我奶把我小叔喊過來,讓他去茅坑里撈鯰魚,我小叔把茅坑里的鯰魚都撈了上來,還撈出幾塊腐爛的骨頭。
我小叔臉上掛著笑,像是撈到了寶貝,他笑著說:「娘,我撈到了。」
我奶拿來一個小壇子,那壇子上面刻著黑貓的圖案,她小心翼翼地把這些骨頭裝到小壇子里,我奶笑著說:「多虧你媳婦,要不然你這輩子可毀了。」
我小嬸瞇縫著眼睛,她說:「我也是聽我爺爺說的,本來以為是假的,沒想到是真的。」
我奶把那小壇子密封好,放在我家屋里,正對著我家土炕。
等到天黑,我爺從鎮上回來,他又求到一張符紙,他把符紙燒了,混在水里,遞到我小叔面前,「春福,陳瞎子說了,把這符紙喝了,沒有臟東西敢纏著你。」
我小叔皺了皺眉頭,他說:「這東西能管用嗎?」
我爺說:「當然管用,我是你親爹,我還能害你?」
我小叔拿起水碗,把水喝了。
見我小叔把水喝了,我爺臉上露出笑。
我奶說:「行了,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小叔就回了東屋,我爺坐在土炕上,抽著旱煙,他笑呵呵地說:「我要是再年輕幾十歲就好了。」
我奶皮笑肉不笑地說:「想得美。」
我爺沒說話,默默地抽著旱煙,眼睛盯著地上的小壇子看。
我奶把燈關了,她說:「別抽了,早點睡吧。」
我爺沒回話,他還在抽煙,今晚沒月光,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他抽的煙冒著紅光。
第二天一早,我就聽見我奶的哭聲,我爺死了,死在茅坑里。
07
我小叔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我爺從茅坑里撈出來。
我爺不僅死了,他的兩只眼睛還不見了,只剩下兩個黑窟窿,那兩個黑窟窿好像詭異地盯著我們看,讓人心里發毛。
我奶拿了白布,蓋在我爺的身上,她看著我小叔說:「去鎮上,給你爹買口棺材。」
我小叔瞟了一眼地上的我爺,又看了一眼我奶,他沒好氣地說:「人都死了,花那冤枉錢干啥?棺材的事你不用管了。」
我小叔說完這話,就摟住我小嬸的腰,他笑著說:「走,咱倆去鎮上。」
我爺死了,我小叔一點都不傷心,跟我小嬸有說有笑的。
他身上的魚皮病也好了。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對我小叔說:「你爹這屬于橫死,今天必須入棺材下葬,不能耽誤,你早去早回。」
我小叔嘴上答應,他趕著驢車領我小嬸去城里,我奶還是不放心,她拿了錢,跟了上去。
可我小叔不讓她上驢車,他沒好氣地說:「你又老又丑,跟著去干什麼?棺材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奶愣了幾秒,我小叔雖然被慣得無法無天,但從來沒說過我奶又老又丑這樣的話。
我奶說:「春福,你咋說話呢?」
我小叔嫌我奶礙事,直接趕了驢車,逼著我奶讓開。
我小嬸靠在我小叔的肩膀上,她像是一條水蛇,她笑著說:「娘,你不用擔心,我倆去就行。」
我小叔說:「你跟她廢什麼話?」
我小叔一手趕著驢車,一手摟著我小嬸,兩人的臉都貼在一起。
我奶皺緊眉頭,她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是什麼事。」
這天氣熱,我爺就躺在茅坑旁邊,尸體容易發臭。
我奶說:「小山子,你在家待著,我去喊人。」
我奶說完這話,就出門去喊人,我守在我爺尸體旁邊,我爺就這樣死了,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我坐在我爺尸體旁邊,過了一會兒,院里就來了人,他們合伙把我爺的尸體抬到陰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