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里的人我都認識,他們都很瘦,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
院里的人走后,我奶又弄了一盆稻糠,她一邊敲著飯盆,一邊朝著外面走,張勇就跟在我奶后面。
他邁門檻的時候,被門檻絆倒,整個人摔在地上。
他的額頭磕破了,流了血。
可他仿佛不知道疼,連滾帶爬地跟在我奶后面,最后進了倉房。
我奶將倉房的門鎖上,她看起來心情大好,笑著說:「老頭子,去買半斤肉,晚上燉肉吃。」
我爺點了點頭,他披了件衣服出門。
到了晚上,我爺從外面拿回來半斤五花肉,我奶燉了菜。
我奶給我夾肉:「東春,多吃點。」
我點了點頭,把肉放到嘴里,肉的滋味很好吃。
第二天一早,我家門口停了一輛小貨車。
小貨車里面下來兩個男人。
這兩個男人看著年紀都不大,身強體壯的。
我爺把倉房的門打開,一頭五六百斤的豬趴在地上,嘴里發出「哼哼」的聲音。
我爺笑著說:「來來來,搭把手。」
幾個男人合伙,用繩子把豬捆上,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把豬抬上了小貨車。
那頭豬的額頭上還在流血,看起來有點可憐。
為首的男人給了我爺錢,然后笑呵呵地說:「這次貨不錯。」
我爺說:「慢點開,有好貨還賣你。」
小貨車開走后,我爺蹲在地上數錢,我家從來沒養過豬,倉房里的豬哪來的?
我爺見我發愣,他笑著說:「東春,咱有錢了。」
我爺搖了搖手里的錢,我奶說:「咱去城里吃頓好的吧,這幾個月可委屈東春了。」
我爺說:「行。」
我爺趕著驢車帶我和我奶去了城里。
城里的飯館很多,我爺點了幾碗肉面,又點了幾個肉菜。
吃飽喝足后,我爺喊來服務員。
他摸了摸口袋,瞬間變了臉色,彎下腰四處看。
我奶說:「老頭子,咋了?」
我爺說:「錢丟了!」
05
我奶說:「啥?那麼多錢都丟了?」
我爺猛地站起來,他急得團團轉,又是拍桌子,又是跺腳。
服務員說:「沒錢不能走。」
服務員輕蔑地瞪了我爺一眼,他擋在門口不讓我爺出門。
我爺說:「我出去找錢,找到了就把錢給你送來!」
服務員冷哼一聲,他說:「你是想吃白食?」
我爺瞪著眼珠子,要不是我奶攔著,他就跟服務員動手了。
我爺怒吼道:「你少埋汰人!我把孫子、老伴兒押在你這里,等我找回錢,就回來給你。」
服務員皺了皺眉頭,他用手指了指門外的毛驢,他說:「押人沒用,把驢留下。」
我爺氣得直跺腳,他說:「不行!我萬一找不到錢,就得回家取錢,來回四十里路,我咋走?」
沒等服務員說話,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行了,讓他走吧。要是拿不回錢,我可要了她娘倆的命。」
這男人一臉的橫肉,看起來就不好惹,他應該是店里的老板。
我爺賠著笑臉說:「我一定過來還錢。」
我奶說:「老頭子,你把東春帶著吧,他一個小孩留這兒也沒啥用。」
我奶話音兒剛落,那店老板就說:「那可不行,這孩子必須留下。」
我爺給我奶使了眼色,示意我奶閉嘴。
他急匆匆地出門,趕著毛驢離開。
我爺走后,我奶緊緊抓著我的手,像是有什麼心事。
剛開始,服務員還給我和我奶倒水,可轉眼到了天黑,我爺還是沒有回來。
服務員就變了臉色,總是盯著我看,看得我心里發慌。
等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我爺還是沒有回來。
店老板明顯沒了耐心,他手里拿著刀,走到我奶面前,他說:「我不能做賠本買賣,那老東西還不回來,那就怪不得我了!」
服務員將店門反鎖,他守在店門口。
我奶紅了眼睛,她說:「小伙子,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放了我娘倆,三個月后,我保證讓你如愿。」
那店老板大笑幾聲,他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麼?老子就想要錢!」
我奶死死盯著店老板看,仿佛要看透店老板的心思。
她走到店老板面前,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店老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說:「你真有辦法?」
我奶點了點頭:「有。」
我奶說完這話,看了我一眼,她從口袋里掏出錢,放在桌子上,然后抱著我離開。
我奶口袋里明明有錢,她為啥不早點說?
外面的天很黑,我奶抱著我走了一路,我能感受到她很疲倦,但一直在走。
我倆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早上。
我奶把我放在地上,她那雙破舊的鞋沾滿了灰塵,鞋邊處有血滲出來。
我爺正在院子里編麻繩,看見我倆回來,他先是一愣,然后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回來。」
我奶說:「錢找到了嗎?」
我爺瞇縫著眼睛,他笑著說:「根本就沒丟,錢在家里,我忘記拿了。」
我爺說完這話,哈哈大笑幾聲。
我本以為我奶會發火,可她沒有,她笑著說:「老頭子,你可真有本事,省了不少錢!我給你做飯去。」
06
連著一個月,我家頓頓有肉。
我爺肉眼可見地發福,體重是原來的三倍。
他除了吃,就是睡,眼神也變得渾濁。
我奶把切好的兩盤肉放到我爺面前,我爺拿起筷子去夾,把肥肉放到嘴里咀嚼,滿嘴流油。
我想夾一塊瘦肉吃,被我爺用筷子打手,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