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我雙手撐地勉強站了起來,我身后的稻草人擋住了我的路,它的樣子和我夢里看見的稻草人一模一樣。
我好害怕它會突然扭過頭,我下意識地盯著它的頭看。
臭味兒好像是稻草人身上的。
我剛要伸手去碰,就聽見我爺的聲音:「小生子。」
我爺在喊我,我跑了過去:「爺,我在這兒。」
我爺鄒緊眉頭,他說:「誰讓你亂跑的?那片不是咱家稻田地。」
我點了點頭:「爺,我剛才做噩夢了,我夢見劉虎,他被做成稻草人。」
「胡說,快吃飯。」我爺瞪了我一眼,他遞給我一個窩頭,我倆中午就在稻田地里吃飯。
連著幾天,我都陪我爺收稻子,我心里發慌,看見稻草人就離得遠遠的。
稻田地里的稻子全都收回了家,我爺把稻草放到倉房里,上了鎖,打算賣個好價錢,可張二猛見我家稻子豐收,他又來找麻煩。
張二猛笑著說:「叔,你家稻子今年可是豐收。」
我爺皺了皺眉頭,明顯是不想和張二猛說話,但臉上還是掛著笑,他說:「豐收啥,今年年景好,老天爺給飯吃。」
張二猛點了點頭,他說:「叔,我想從你家借幾袋稻子,我家今年收成不好。」
我爺愣了幾秒,他說:「猛子,這倉房里的稻草是我們兩年的口糧,真不能借你。」
見我爺拒絕,張二猛冷哼一聲,他陰著臉說:「你怎麼這麼小氣?當初,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你現在是要我的命!」我爺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張二猛。
張二猛冷笑幾聲,他說:「我要的也不多,一半糧食。」
06
張二猛說完這話就走了,我爺的手緊緊握拳,指甲已經鑲嵌到肉里,流了血。
我握住我爺的手:「爺。」
我爺回過神,他把手松開,他摸了摸我的頭說:「小生子,咱家稻子豐收,等過兩天,我領你去鎮上買糖球吃。」
我搖了搖頭。我爺說:「咋,糖球都不吃了?」
我爺臉上帶著笑,他又說:「再買點餅干,你愛吃。」
我爺說完這話,就去院子里,他站在倉房門口看,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深夜,我聽見腳步聲,我看見我爺下了土炕,難道他又要去稻田地?
我看見我爺出了院子,我忍不住跟了上去。
我爺朝著村西頭走,他走路很慢,我悄悄跟在后面,他走到張二猛家門口停下。
他扭頭看向四周,借著月光,我看見我爺頂著一張狼的臉,它露出獠牙,眼睛里閃著綠光,透著貪婪。
我被嚇個半死,用手捂住嘴,躲在大樹后面,等我再看,我爺已經消失了。
我爺去哪里了?
我不敢待在外面,急忙跑回了家,我把家里的燈打開,但沒鎖門。
第二天一早,我家就來了買稻子的人,他們給的價錢很高,而且給現錢。
我爺拿了錢,笑著說:「小生子,咱爺倆去鎮里。」
我爺趕著驢車,帶著我去鎮里,鎮里真熱鬧,賣啥的都有,我都看花了眼。
我爺給我買了餅干,糖球,還有一塊布,要給我做件新衣服,他自己什麼都沒買。
從鎮里回來,經過村西頭的時候,就看見村里人都圍在張二猛家院里,我爺也停了下來,他說:「這是咋了?」
張二猛家的鄰居說:「一家五口,全讓狼咬死了。」
張二猛的尸體擺在院里,他的左臉被咬掉一半,左胳膊完全被咬掉,內臟什麼的都被吃掉了。
躺在他旁邊的幾個人也都被咬死,身上都是血,缺胳膊少腿的,沒有一具尸體是完整的。
村主任鄒緊眉頭,他說:「張二猛家的喪事村里給辦,他家沒人了,大家晚上都小心點,山上有狼,晚上別出來,把門關好。」
「村主任,張二猛家糧食咋分?」
村主任皺了皺眉頭,他厲聲說道:「分什麼分?這點糧食,都不一定夠棺材錢,少惦記,村里的后生都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吧。」
村主任說完這話,年紀大的人就都走了,只留下年輕的。
我爺趕著驢車把我領回家,回家的路上,他嘴里哼著小曲,看起來心情不錯。
張二猛死了,我家的糧食保住了。
這事未免也太巧了。
我說:「爺,你笑啥?」
我爺笑著說:「我笑來年的收成。」
「來年的收成?」
我爺笑著說:「害蟲都死了,來年的收成一定更好。」
07
然而事與愿違,第二年我們村大旱。
那口水井已經干枯,沒有半點水,想要灌稻田,只能跑到山腳下的河邊去挑水,來回幾十里的山路,我爺年紀大了,比不上年輕力壯的人,他只能趕著驢車來回跑,從白天干到晚上。
每天回來,都是累得倒在土炕上,連飯都吃不下多少。
村里的人都在想辦法,可老天爺就是不肯下雨,一天比一天熱,地里的莊稼都快死了。
村主任把村里人聚集到村口,他說:「這大旱的年景,莊稼是指望不上了,還是趁著現在,去山上抓野豬,野兔,存起來過冬。」
這個季節,山上的野豬,野兔很多,要是能抓回來養,至少還能撐一段時間。
村主任帶頭,村里的年輕后生就跟著上山,我爺也想跟著去,村主任說:「王福,你這麼大年紀了,就別跟著湊熱鬧了。
」
我爺說:「沒事,我身體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