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說:「燒火用。」
我爺把稻草人扛進了倉房里,他說:「小生子,你進屋等著,我給你做飯。」
過了一會兒,我爺端進來一盤子臘肉,我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我爺把臘肉放到桌子上,他說:「吃吧。」
臘肉很咸,但總比沒有吃的好,我大口地吃著,我一抬頭,就看見我爺的眼睛,他的眼眶紅了。
我困惑地看著我爺,他這是咋了?
我爺扭過頭,背對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陳六的聲音:「福叔。」
上次就是他把我爺送去醫院的。
「來了。」我爺把門打開,陳六進了屋,他先是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桌上的臘肉,陳六的眼皮垂了下去,他說:「福叔,你得幫幫我,我一家五口,快餓死了。」
我爺皺緊眉頭,他拉著陳六的胳膊走了出去。
我趴在門口,隱約聽見他們說話,陳六說:「叔,我都看見了,這大旱的年景,能活命就不錯了。」
我爺嘆了口氣,他說:「六子,你幫過我,我分你一半。」
我看見我爺和陳六進了倉房,陳六抱著一團稻草出來,他對我爺千謝萬謝,然后就走了。
那一段時間,臘肉成了我和我爺維持活下去的食物,熬過了冬天,總算迎來春天,又是大旱的一年。
我爺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加上他被野豬咬壞了腿,咬壞了臉。
他的腿犯了病,連土炕都下不了,只能癱在土炕上,我爺經常疼得額頭冒虛汗,甚至昏死過去。
家里的事就都由我來管,我去河邊摸魚,運氣好也能摸上一條,畢竟那條河已經快干涸,河里的魚也死了大片。
我爺說:「小生子,你別管我了,你快去鎮上,去要飯也行。
」
我怎麼可能丟掉我爺,我說:「爺,我不走,我照顧你。」
我爺的左臉也開始腐爛,有一股兒難聞的臭味兒,聞起來有點像死人味兒。
我很擔心我爺的身體,但又沒辦法,家里很窮,又趕上大旱。
我爺吐了血,他用手抓住我的衣服,大聲說:「小生子,你聽話,你今天晚上就往城里跑,再也別回來,我快不行了。」
我哭著說:「爺,我不走。」
我心想,就算是我爺不在了,我也得給他披麻戴孝后再走。
我爺大口喘著粗氣,他看起來十分痛苦。
我家的院門突然被推開,我看見陳六走了進來,這次短短幾個月,他就已經瘦得不成樣子,像是皮包骨的骷髏。
陳六進了屋,他說:「福叔,你身體好點了嗎?」
自從我爺病倒,陳六就經常來看我爺。
我爺勉強坐了起來,他說:「好多了,你不用總來看我,去忙自己的事吧。」
陳六苦笑一聲,他說:「現在還有啥可忙的,最大的事就是填飽肚子。」
陳六說這話的時候,咽了口口水,他看著我說:「小生子,幾歲了?」
我說:「十歲了。」
陳六笑了笑,他說:「真快,你都十歲了。」
陳六在我家待了一會兒,他就走了。
我爺皺緊眉頭,他說:「小生子,一會兒天黑,你就往城里跑。」
我說:「不去。」
我爺抬起手給了我一巴掌,這突然的一巴掌,讓我愣了幾秒。
我爺紅著眼睛說:「你聽話,我身體不行了,你去城里給我買這個藥。」
我爺拿了張紙,在上面寫了字,我爺小的時候,也上過學,那時候他家過得不錯。
他把字條塞到我手里,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金戒指,上次賣了稻子,我爺就把這金戒指贖了回來:「去吧,這字條到了城里再看。
」
「爺,那你等我回來。」我把字條、金戒指都揣在了口袋里。
天一黑,我就走了,我剛出村口,就忍不住把字條打開看了看。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爺還沒告訴我,這金戒指能賣多少錢。
我又返了回去,我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一群人圍在我家院里,難道我爺出事了?
我剛想進院,就看見院子里的人都頂著一張狼臉,他們眼神兇狠,冒著綠光,不行,我爺有危險。
我一腳將門踹開,沖了進去:「爺!」
這群頂著狼臉的人攔住我的去路,他們不讓我靠近,他們朝我露著獠牙,仿佛要將我撕碎,可我不怕,我沖向他們,像夢里一樣,把這些餓狼殺掉。
我跑到屋里,看見我爺,他的左臉竟然好了,他的腿也好了,他穿了衣服,就是衣服有點丑,像壽衣。
院子里的餓狼都死了,我和我爺出了院子,我家那只賣掉的毛驢又自己跑回來了,我倆趕著驢車進了鎮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