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盯著我,笑容詭異:
「圓圓今天過生日,要吃長壽面。
「乖,快吃完,長命百歲。」
我盯著那碗面良久,嘴角挑起:
「姐姐早上吃了面,下午就死了。
「可見母親的面當真好兆頭。」
她瞬間變了臉色,剛想說什麼,卻見我突然伸手端過了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面很干很硬。
里面還混雜了沙礫一樣的東西,嚼起來咯吱作響。
但我仿佛察覺不到一般,一口氣吃了個干凈。
母親見狀,松了一口氣:
「乖孩子。」
我突然知道那盒子里是什麼了。
是姐姐的骨灰。
17
當天夜里,我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疼,喘不上氣來。
整個人仿佛被強行擠壓到一個嚴絲合縫的盒子里一般。
我隱約聽見了父母的聲音:
「行不行啊?」
「肯定沒問題,明天起來,她便不會記得沈一姝了……」
「三天后帶她去尸龕,也不用擔心她耍花樣。」
「她將是我們,最聽話的女兒……」
下一瞬,我仿佛落入了無邊的黑暗。
第二天清晨,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陽光直射入房間,我整個人暖洋洋的。
床邊留了字條:
【乖女兒,爸爸媽媽有事出門。
你乖乖在家休息。
學校幫你請了假。】
我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仿佛忘記了什麼。
我站起身,四下打量著家里的一切。
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客廳的照片墻上,貼滿了我和父母的合照。
三個人依偎在一起,看起來格外幸福。
等等……三個人?
記憶告訴我,我家只有三個人。
但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我下意識去敲對面鄰居老大爺的門。
對方好奇地看看我:
「咋啦姑娘?」
我斟酌了半晌,謹慎開口:
「雖然問題有點奇怪,但我還是想問您一下。
「我家是幾口人啊?」
老大爺覺得我可能瘋了,語氣充滿了憐憫:
「你家就三口人啊。」
我恍恍惚惚回了家,卻看見一扇虛掩的房門。
下意識推開門,只見是一間雜物室,擺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記憶的角落,有個身影一閃而過,卻來不及看清。
我抬腳走入房間,為什麼會覺得這間屋子,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突然,我頓住了。
在房間不起眼的角落,發出了輕微「咚」的一聲。
似乎地板是空的。
我俯身,扣住木地板的邊沿輕輕一掀。
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個包裝極其精美的禮盒。
上面的蝴蝶結尾部極長,是我習慣打包的方式。
但我為什麼想不起來了?是送給誰的呢?
我打開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枚水晶飛鳥掛墜。
栩栩如生,展翅欲飛。
我不由自主舉起吊墜,對著陽光看。
卻陡然睜大了眼睛。
陽光透過水晶飛鳥,在墻上照射出影子。
仿佛是兩個相依在一起的女孩。
是誰?
是我!
我的頭疼得快炸了。
依稀有回憶試圖沖破閘門。
一些畫面交替閃過。
我在設計吊墜的模樣。
我親手打包了禮物。
我偷偷將禮物藏在松動的地板下,那是只有我和姐姐知道的「秘密地板」!
姐姐!
我有個姐姐!
18
我瘋了一樣沖出家門,沖向基地。
路上神經質地反復念叨:
「我有個姐姐,不要忘記。
「我不要忘記。
「我不能忘記你。」
我跌跌撞撞沖進基地的大門:
「小胖!火柴!」
兩人聞聲出來:
「怎麼了?」
我失魂落魄拽住他們:
「我有個姐姐,對不對?!」
兩人一臉莫名其妙:
「啊?你不是獨生女嗎?」
我恍惚了。
我知道自己一定有個姐姐。
但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記得?
為什麼要把她從世界上抹掉……
我把臉埋進手里,痛苦地嗚咽著。
半晌,兩只手伸了過來,攥住我的手腕。
我抬起頭。
王小胖和火柴正看著我。
他們一定把我當成瘋子了吧……
良久,他們笑著對我說:
「好,沈圓,你有個姐姐。」
「只要你說,我們就信。」
「別怕,我們陪著你。」
19
所謂怪胎,不過是與世界格格不入。
但誰說怪胎不能與全世界為敵呢?
小胖和火柴一直陪著我。
每一次在我的記憶即將被重新封印時,他們便會堅定地告訴我:
「沈圓,你有個姐姐。」
「你愛她勝于生命。」
我在基地發現了我的書包。
里面有一枚玉佛,附上了我的字條:
【唯一的遺物,不能被父母發現,暫存于此。】
我重新將玉佛戴回脖子。
父母昨晚已經檢查過我身上,想必不會再查一次。
我還發現了另一份禮物。
落款是周寧華。
里面是一只穿著學士服,戴著學位帽的小熊。
衣服上還繡著【北京大學】四個字。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我寫給自己的信:
【3.22 月破日。
姐姐說,要看見自己。
姐姐說,不要忘記她。
切記,毀掉羌女尸龕。】
火柴的太爺爺閉關了,據說他等到了最后一道雷劫。
但他閉關前,曾囑咐火柴留給我幾句話:
「自古大道三千。
「可若難以窺見自己。
「那道,又算個什麼東西?」
20
趁父母還沒發現,我匆匆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連著兩天他們都沒回家。
直到月破日當天早上。
父母風塵仆仆回來了。
母親一進門就盯著我問道:
「圓圓,你還記得一姝嗎?」
她似乎篤定我已經不記得了,只是想確認一下。
我卻出乎意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