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隔著肚皮和我對視上,似乎馬上就要破皮而出了。
「蛇!媽弟弟是蛇!」數不清地巴掌落在我臉上,我感覺不到痛,癡癡地手舞足蹈。
哈哈,媽媽肚子里的是蛇。
奇怪,我的人弟弟去哪了?
7.
家里人說我瘋了。
我就是瘋了。
我從屋子里翻出來姐姐的紅裙子,那是姐姐唯一的一條紅裙子,是姐姐學校里的老師送的。
他們都很期待像姐姐這麼聰明用功的孩子考上大學,走出村子。
姐姐很寶貴這條裙子,藏起來不讓誰看見。我之前沖姐姐撒嬌,想讓她把裙子給我穿一次,她都拒絕了。
她現在死了,而我穿上裙子在鏡子面前轉了轉,咯咯地笑著。
真好看。
奶奶用尸體釀的酒根本喝不醉,而她的白發漸漸長了回來,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她看見我穿上紅裙,瞪圓了雙眼。
她拿起拐杖直接一棍子打在我頭上,另一只手還企圖把我裙子從身上給撕下來。
「賤貨,穿成這樣是想去勾引誰?」
「偷了酒還想偷衣服,下回是不是想把我的命也給偷了?」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打的賣力,但渾身顫巍巍地用不上勁,打在身上一點也不痛,就像撓癢癢。
我一下奪過她的拐杖從中間折斷。
她青筋暴起,呼吸變得沉重起來,罵罵咧咧地轉身從柴火堆里提了把斧頭就想往我身上砍。
「住手!」
我爸擋在了我面前,他使勁捏住了奶奶的手腕,奶奶一吃痛,斧頭從她手中掉落了下來。
我看著那把斧頭,覺得眼熟。
「你為了護這個賠錢貨想要殺了你媽是不是?」
奶奶哭著發出殺豬般的聲音。
我爸給她使了個眼色。
我笑了,他們現在不敢動我了。
老道士只說在我腦袋里打的鋼釘讓姐姐借不了命,但他們也不知道如果殺了我會發生什麼。
「先保住她,等孩子生了再處理。」
那晚我趴在門口聽他們商量,知道自己的時機到了。
姐姐,你不能離開了,但我可以。
我忍不住的笑容吸引了奶奶的注意,她以為我在嘲笑她。
胸口不斷起伏著,她終于忍不下這口氣,沖上來想要跟我拼命。
沒了那香酒她變得遲鈍的要命,我將身一躲,她直接摔倒在地。
「等我把你也泡成酒,我看你這麼囂張……」
她瘋瘋癲癲地往酒窖子里爬去,佝僂的身子讓她看起來像條狗。
我爸砸吧了一下嘴,看了我一眼。
「裙子挺好看的,」說得很曖昧,油膩的手在我肩上摸了摸。
這觸感讓我突然有了應激反應,我嫌惡地往后一退。
似乎在遙遠的記憶中,爸爸那雙手不止出現在肩膀上。
他見我反應很強烈,馬上翻了臉給了我一巴掌。
「給臉不要。」
我咬著牙沒出聲,但腦子里一直有人在對我說,
「他要生出個繩兒子,他要生出個水兒子,他要生出個藥兒子。」
那個聲音還在笑,笑得我頭皮發麻。
8.
村里人都說我長得和姐姐竟然有幾分相似了。
「你家二妮什麼時候開始讀起書的?」
劉家媳婦陪我媽閑聊的時候無意間提起。
她雙眼一直盯著在院子里看起書的我。
這是姐姐的書,不是我的。
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勾了姐姐的魂,讓她這麼急切地想離開這座村子。
我媽大概已經沒有什麼精力回想這種事情,她的肚子大的快要爆炸,而她其他地方卻越來越瘦,像被胎兒吸干了一樣。
「她哪里會讀書,她連字都不認識呢……」
強撐著眼皮,她終于喘著氣說了出來。
劉家媳婦若有所思,她訕訕地笑了一下。
「你二妮這大屁股準能生個兒子呢,我替你給她算了命了,旺夫,子孫福多。」
我媽忽地睜開了眼,她坐起身看了看坐在院子里毫無顧忌的我。
眼里竟大抵生出了憤恨與嫉妒。
劉家媳婦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媽為了生個兒子差點把自己命搭進去,還造了那麼大孽。
如今還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這,她的恨實在沒地方發泄了。
所以那晚她把我叫進了屋子里。
「你弟弟就快出生了。」
「他跟你和你姐不一樣,是咱們李家的傳人。」
「得上學,吃好飯,娶好人……」
她喃喃自語地摸著自己的肚子,里面好像感知到了什麼一樣,猛地戳了一下肚皮。
我媽驚喜地笑了,然后抬起頭沖我笑道
「所以你可以不用擔心家里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麻袋就套在了我的頭上。
幾個壯碩的男人把我扛了起來,不顧我的掙扎就要把我帶走。
「老劉家的新媳婦來咯。」
劉家媳婦的聲音如銀鈴般響起,她咯咯地笑著,拍了拍我的屁股。
我使勁掙扎著,用膝蓋頂,用腳踹,用手打
直到那男人吃痛把我甩在了地上。
「臭娘們,我先教教你怎麼聽話。」
說著男人給了我一個耳光,見我想逃又把我拉回來,按著我的腦袋就往地上撞。
腦子里的那根針扎得更深了,我瘋了一般喊痛。
意識朦朧中,聽見有人大喊。
「蛇!全都是蛇!」
「快燒火把,別發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