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其實這山村里,信號差到極點。
臨時編的瞎話,果然唬住了他們。
我暗中竊喜,乘勝追擊:
「馬上把仇曉龍放了,否則我立刻按下去。」
老姑慌了神:
「車彤,都是同鄉,有話好商量!」
你害死我太奶奶時,念過同鄉之情嗎?
「沒什麼好商量,現在,立刻,馬上放人!」
「好,好,聽你的,別沖動」
老姑滿臉不情愿地扶起仇曉龍。
火光映照下,仇曉龍顫巍巍地朝我走來,面無人色。
我拽著他的袖子,剛準備拔足狂奔,一道血影迎面撞來。
那速度快到令人發指。
我摔了個四腳朝天。
下一秒,相機已被奪走,又被一腳踏碎。
「胡義!」
失去人皮的胡義,只剩下惡魔般的內在。
那血肉包裹的血管看上去相當惡心,因興奮而極度賁張,奔涌的血流隱隱可見。
「車彤,你惹惱我了,現在,連你一起殺!」
眾村民齊聲地呼喊:
「一起殺,一起殺!」
我疼得渾身像散架,只能絕望地任由他們擺布。
他們像對待太奶奶那樣,把我捆在扁擔上。
「你們醒醒,你們醒醒啊!」我哭喊道,「你們的執念太可怕了,那些死去的人不得安息啊!」
沒有人理睬我。
「你就和那個老太婆,死在一起好了。」
我被抬到了太奶奶尸體旁邊。
她脖頸上的裂口森然可怖。
可她的眼珠,還在滴溜溜地轉動。
「這不可能,太奶奶,這不可能……」
太奶奶聲音沙啞,幾乎難以分辨:
「孫兒,哪有人能在瓦罐墳里活五年呢……
「我早就死了,早就爛在那冷得要命的山頭了……
「二十五,請人屠;二十六,燉骨肉;二十七,剝人皮;二十八,拔指甲……」
太奶奶說著說著,本就枯瘦的軀體,繼續塌陷下去。
細木桿逐漸地扎穿她的皮囊。
最后,紙人失去支撐,宛如一個放了氣的干癟氣球,再也沒了動靜。
「太奶奶,連你也不得安息嗎?……」
14.
悠長而古樸的鐘聲,響徹山坳的每個角落。
零點已至,新的一天來到。
新年又近了一些。
可石榴村,依舊籠罩在寒冷漆黑的天空下。
「二十七,剝人皮,父債子償!」
仇曉龍被剝去上衣。
老姑手握尖刀,沿著他的脊柱,劃開他的皮膚。
仇曉龍撕心裂肺地叫著:
「殺了我,殺了我算了!」
我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受苦,心如刀割。
胡義在一旁上躥下跳,煽風點火:
「別哭,別哭呀!很快的!
「往開水里一泡,一扯就下來了!
「我也被剝了皮,不也活得好好的?」
明明是安慰的口吻,卻令人頭皮發麻。
老姑開刀完畢,大聲地說:
「祭胡家小兒子,胡義!」
胡義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
「仇曉龍馬上就變得和我一樣,你看到了嗎,車彤!」
切割的刀痕,在仇曉龍的腰部分叉,沿著雙腿,到達腳踝。
鮮血狂飆,仇曉龍再次疼暈了過去。
他被抬到了沸騰的鍋旁。
我已經能夠想象到那殘忍的一幕。
在他死后,等待我的,又會是什麼下場?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冥冥中,一道強烈白光浮現,刺破了無邊幽暗。
緊接著,鳴笛嘈雜,呼嘯而來。
輪到我了嗎?
「一人做事一人當!放開我兒子!」
仇志國的咆哮聲,打破了荒謬的死寂。
一輛路虎,以漂移過彎的姿態,撞翻數人,剎停在篝火旁。
仇志國沖到兒子身邊,嚎啕大哭。
「你們這群畜生,為什麼要折磨我兒子!」
「當然是為了引你出來!」
老姑變得徹底地亢奮起來。
她轉身對所有人振臂高呼:
「鄉親們,正主回來了!九月份讓他跑了一回,這次大祭,我們一定要讓他還債!」
場中群情激奮:
「還債,還債!」
「報仇,報仇!」
仇志國怨恨地凝視著老姑:
「找我報仇可以,但傷我兒子這筆賬,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掏出兩根短棍,兩手一甩,棍棒各自伸長了三倍。
老姑冷笑不已:
「拿著破棍子,就敢來這里,真是記吃不記打!」
四個壯漢摩拳擦掌,圍了上來。
仇志國卻不多言,徑直揮去。
那棍尖,像蜻蜓點水一樣地從他們身上掠過。
剛才還兇神惡煞、叫囂不止的四人,笑容瞬間僵住。
仇志國一腳一個,把他們踹倒在地。
「來,再來!」
他咆哮著,沖入人堆,瘋狂地揮打,所向披靡。
「是電棍,那是電棍!」
我終于認出了那武器。
「去死啊!」
有人不服氣,攔腰抱住仇志國,像蠻牛一樣地把他朝篝火推去。
仇志國一聲咆哮,電棍向下猛插。
錐形棍尖,貫穿了那人的胸膛。
這一幕嚇壞了眾人,后退的人群亂作一團,慘叫聲不時地響起。
踩踏事故,不可避免。
「再過來,下場和他一樣!」
仇志國渾身浴血,衣服被撕得破爛。
「這是特制的高電流電棍,誰碰誰死!」
饒是如此,護子心切的他竟似一尊天神,無人敢近。
局勢反客為主。
轉眼間,周圍只剩下異常沉重的呼吸聲。
「仇志國,求求你,不要再殺人了!」
車璇帶著哭腔的聲音,驀地打破了沉寂。
仇志國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車……車璇,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車璇跌跌撞撞地向他逼近:
「是啊,是我,來找你索命來了!」
仇志國像是驀地失去了所有力氣:
「不,不,這世上沒有鬼,沒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