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分不清楚,索性隨口應付了一句:「壽,這些是壽字。」
聽到我的話,老頭冷哼一聲,竟然讓我聽出了幾分懊惱的情緒:「你說是壽,那就是缺福咯?」說完,又拿起了粉筆。
這堆字本來一行十個排列得整整齊齊,偏偏最后一行缺了一塊。這時老頭在那處缺口寫下了一個福字,說來也怪,剎那間前面那些字被襯托之下,清清楚楚地像「壽」,再也沒有一絲難辨。
但隨著那個字的寫下,我卻感覺后腦勺一涼,似乎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老頭寫完字,又扭過頭看我,露出了詭異的微笑,皺巴巴的臉上五官擠在一起,看得人十分不適。我的恐懼與不安徹底達到了頂點,再也不管眼前的老頭,連物業也不想去了,轉身朝來時的路跑去。
大概跑了百來米,感覺身后的老頭沒有追來,我扭頭看去,路燈下光禿禿的一片,連字帶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我懷疑剛才是不是幻覺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幾聲犬吠,是邊上某棟樓一層住戶家的狗。剎那間,整個小區仿佛一下子恢復了活力,風聲與蟲鳴都響了起來,遠處的小區門口也三三兩兩的出現夜歸居民。再扭頭去看我住的那棟樓,也出現了七八處燈光。
一切都正常了。
3
不,「正常」兩個字我說得太早了一些。
雖然從那晚之后,我就把剩下的螺螄粉都束之高閣,但夢魘并沒有因此而遠離我。第二天,我就發了高燒,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才恢復過來。
更可怕的是,每到晚上十二點,我家都會準時斷電,進入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詭異世界,似乎那一碗螺螄粉,讓我和這個世界結下了什麼奇怪的契約。
剛開始,我吸取教訓,斷電之后再也不出門,大概半小時左右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但幾天之后,這一招就不管用了。
我的門口會傳來有規律的敲門聲,但從貓眼向外看,卻什麼都沒有。室內的氣溫會突然降低,仿佛在逼迫我出門,而我只是裹著被子一動不動,堅決不離開房間。室內外的溫差往往會讓窗戶上出現薄薄一層霧氣,半小時后,霧氣上被人用手指寫下了滿滿的一片字,都是那晚那個老頭留下的「福」與「壽」。
更可怕的是,我在空間的停留時間,以每天五分鐘的速度增加著。會不會有一天,我將永遠留在這里,再也回不到熟悉的現實中?
白天的時候,我會在網上搜索那個老頭。查了一圈,沒有看到合理的解釋,但卻意外搜到了一個有些類似的傳說。
有人說,在過去的東北,野外混跡著各種修行有成的異類,諸如狐貍、黃鼠狼等,它們快要修成人形的時候,就會竄到大路上,攔住孤身的行人,恭恭敬敬地問他:「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獸?」
這種行為叫做「討封」。如果回答「像人」,那這異類就能化為人形,反之則失去了成人的希望。
雖然細節不同,但這套路卻和我的經歷格外相似。而我冥冥中有種預感,那晚不管我是說「福」還是「壽」,似乎都不是什麼好結局。
時間長了,我居然習慣了十二點的詭異生活,只要自己小心,似乎也不會影響到我。直到公司突然通知我,要我去柳州出差。
4
柳州,是螺螄粉的發源地,也是那個網紅生活的地方。
其地處廣西中部,古代屬于百越之地,壯、侗、苗、瑤等多族混雜居住。長期以來,柳州的風頭被它的鄰居桂林搶得一干二凈,但近幾年卻隨著「螺螄粉」這幾個字,逐漸有翻身的趨勢。這個起源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網紅小吃,已經在柳州形成了一條年產值上百億的產業鏈。
我打開短視頻軟件,那個網紅許久沒有更新,在她最近一條,也就是做螺螄粉的那個視頻里,無數粉絲留言猜測,詢問她是不是退網或者被封殺了。
酒店的服務員正在打掃房間,無意中瞥到我手機上的畫面,笑著問我:「你也是她的粉絲啊?」
我點點頭,并沒有說話。
服務員沒有意識到我沒有談性,自顧自地說:「最近不知道咋回事,她都半個月沒有更新了……哎客人,你既然都到了我們柳州,一定要去嘗嘗最正宗的螺螄粉,外地賣的那些啊,都不行!」
螺螄粉,這三個字仿佛激起了我的記憶,我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連連說道:「不用,不用!」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了,我沖緊張的服務員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不再說話了。
到柳州的第一天,我沒有出酒店,待在房間里處理工作。直到深夜,才終于從老板的任務中解脫出來。摸了摸餓癟的肚子,我準備下樓吃點東西。
推開房間門,外面的天氣灰蒙蒙的,陽光被云層遮擋,陰惻惻地映著一片低矮的木屋……等等,陽光?木屋?
我猛然意識到不對,轉身想回房間,身后已經是一間同樣的木屋,房門緊鎖,怎麼也推不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