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忘記看時間,外面一定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眼前的這一切……是那個世界!
隱隱約約的嬰兒哭聲在四周環繞,不時有干枯瘦弱的黑影在各個角落一閃而過。幾處發黑的血跡斑駁地映在幾處墻壁上。有的土墻上還有幾道帶血的深痕,我幾乎能想象出留下痕跡人的狀況——絕望地在墻壁上抓撓,指甲被磨翻倒卷,卻還是用血肉模糊的手指不斷劃過墻壁……
幾個瘦骨嶙峋卻頭部碩大的孩子四肢著地,在各間木屋前緩緩爬動,不時翻起一些零碎塞進嘴里,嚼幾下又痛苦地吐出來,繼續抬起充血的雙眼搜尋四周。
村寨間的土路上,徘徊著一些高挑瘦削的女人……姑且稱她們為女人吧。她們身上的長裙本該多彩艷麗,但已經被灰土和不知名的黑褐液體染成灰蒙蒙一片,點綴的一些帶著異族色彩的配飾也零碎散落,偶爾還夾雜著一些疑似人骨的部件。女人們關節扭曲,蹣跚走動著,偶爾抬頭嘶吼,露出滿是血泡和疤痕、已經看不清五官的臉。
隨著我的出現,這些人轉動無神的眼睛看向我,隨后散發出一點點異樣的神彩,掙扎著向我靠近。我被她們盯得有些發毛,下意識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木屋的門上,再也退不得一步。
「好餓啊……」這些人一邊嘟囔著,一邊將我緩緩包圍,有的孩子嘴角甚至都流下了涎水。
他們不會是想吃了我吧?我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感到有些絕望。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鑼響。
人們紛紛扭過頭,臉上突然浮現出幾分人性,跌跌撞撞地朝響聲處走去,把驚恐的我丟在了原地。
5
我松了口氣,抬頭看向那里,幾個健壯的男人背著包裹,一邊敲鑼一邊從村口走進。他們看起來更多了幾分人樣,但又有些細微的差別,每個人的臉上都長著或大或小的膿包,身上也遍布著一處處傷疤。
隨著男人們走到人群中,他們卸下身后的包裹,從里面拿出一摞摞不知什麼做成的肉餅,分發給饑餓的人群。隨著食物入肚,人們不再嚎叫,平靜地縮到了各個角落中。
一名「女人」退到離我不遠處,幾口將肉餅撕咬下肚,怪異的神情突然平和下來,似乎一瞬間變成了一個除了外表詭異以外沒什麼特別的正常女人。她扭頭看向我,似乎是嘴的肉縫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可怖的微笑:「遠方的客人喲,留在寨子里喝杯酒吧!」
那聲音仿佛用指甲劃過黑板,刺得我腦仁燥痛。說話的時候,她還努力挺了挺被裹緊的胸部,卻反而讓脖子上一處狹長的傷疤微微顫動,似乎隨時要爆裂開來。
我連連后退,猶豫著要不要轉身往遠處跑,身后突然有只小手拽住了我的手腕!
我剛開始一驚,隨后又是一喜——那只手,有溫度!
低頭看去,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一臉緊張地沖我說:「快走,跟我來!」
該怎麼形容這個孩子呢?他很正常,很普通,就是街上我們每天都會遇到的兒童。但在這個村子里,卻是獨一無二的!要知道,剛才見到的不管婦女兒童還是男人,都已經不太像人類了!
我毫不猶豫地跟著男孩跑起來。
這個全村唯一正常的孩子,理所當然地也對村子的地形十分熟悉,兩三分鐘后就帶我甩開了所有人,躲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
我看了看,這里似乎是一處祠堂,破敗的墻上貼著一些告示,依稀能看出「民國十三年」的字樣。
我嘆了口氣,心里早有準備,在剛剛看到那些木屋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些時代的落差感。果然,這里不是我生活的那個時代。
男孩喘了口氣,這才說道:「叔叔,你千萬不能喝他們的酒!」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心里腹誹一句,但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麼?」
男孩臉上露出一絲恐懼:「這兩年往來的客商,凡是喝過酒的,都消失了。然后過不了幾天,村長他們就會帶著客人的行李去換餅……呸,那些餅,我一口也沒吃過!」
「你一個孩子,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我有些好奇。
「是螺神告訴我的!」男孩突然驕傲地說,隨后從兜里掏出幾個煮熟的田螺,熟練地吸出了里面的螺肉,「螺神對我可好了,它告訴我好多事,還給我螺螄吃!」
我一愣:「螺神?那是什麼?還有你不吃餅,每天就吃螺螄嗎?」
男孩點點頭:「對啊,要不是有螺神,我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了。」
我還想再問,男孩突然抬起頭,不安地看了看天色:「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叔叔你千萬要堅持住,別像上次那個姐姐一樣,幾天就……」
一邊說著,他一邊朝遠處跑去。
姐姐?我敏銳地注意到了這點,他說的會不會是那個消失的網紅?我剛想追上他,腳下卻突然踩空,慌得我一把拽住身邊的欄桿,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
抬頭一看,自己正站在酒店的消防通道里,右手抓著樓梯的扶手,剛才一腳踩空的正是樓梯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