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兒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是……你是……不,這不可能!」
我不著痕跡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道:「你和許寧在他成親前就眉來眼去,正好方蕙心又遭逢變故,許寧不愿和她同房。那段時間,你沒少為主分憂吧?我猜……你已經懷孕了,是不是?」
敏兒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雙手不自覺護住了小腹。
我道:「你猜方小姐知道了會怎麼樣?」
敏兒咬牙,冷汗涔涔,卻半句話都不敢回應。
我湊過去低聲道:「我給你指條路。方小姐若是死了,你還能有點希望。她還活著,你可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敏兒滿臉駭然:「你竟讓我去、去殺……」
我打斷她:「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自己的孩子想想吧?一個家族沒落、又成了那副樣子的女人,一輩子霸占正妻之位,你的孩子只能做庶子,你甘心嗎?」
敏兒撫著小腹不說話,但我知道她意動了。
我暗中冷笑。京中最不缺高門大戶。許寧放著那麼多金枝玉葉不去攀,留著方蕙心做正妻,自然也就不甘心讓一個卑賤的婢女做狀元夫人。
可惜敏兒不懂,她咬了咬唇,眼神復雜地看著我,很顯然她已經認出我了。
我隔著斗笠和她對視。
她明知這是個坑也必須要跳了。
就如我剛才所說,一個通奸懷孕的婢女,還能有什麼出路?
半晌,敏兒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了。
13
三日后,方蕙心死了。死時已經看不出人形,渾身上下的皮膚都被粗壯黏滑的蛇尾狀物體撕裂。
這是蚴耋中毒后的癥狀。
敏兒一不做二不休,弄得方丞相也出氣多進氣少了。
我進院子的時候,相府已經掛上了白燈籠,敏兒一身素衣,卻臉色紅潤,容光煥發。
見到我,她表情僵硬了一下,隨后又恢復如常。
她撫了撫鬢角,與我打了招呼。
那個動作是貴女們整理飾品時常做的。我打眼一望,其他丫鬟都未著釵镮,只有她發髻上別了一把素凈的銀釵,一看就價值不菲。
畢竟她給許寧除掉了心頭大患呢。
敏兒做這個動作,無非是想告訴我,她如今地位不一樣了,我威脅不到她了,過去她利用我向許寧邀寵邀功的事也不許我追究了。
我勾唇一笑:「今日是來恭喜敏兒姑娘的。」
敏兒矜持地又撫了撫發鬢,嘴上卻道:「府中剛遭大難,有什麼可恭喜的?」
我真心實意道:「當然是恭喜敏兒姑娘成為許府的第一位正經姨娘了。」
敏兒扶著發鬢的手一下子僵住:「你說什麼?姨娘?什麼姨娘?」
我點點頭:「許大人最近很得圣心,圣上憐憫他,正在為他尋摸京中貴女做續弦呢。」
敏兒雙手再次撫上小腹,神色中有顯而易見的驚慌:「你之前……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你明明告訴我,方……小姐走了以后,我就能做正妻的!」
我心里暗笑她天真,面上卻道:「我可沒說過這話……姑娘莫慌,我還能給你指條路。」
我指了指她的小腹,低聲道:「你肚子里,是個男胎。」
換句話說……只要不再有女人懷上許寧的孩子,正不正妻的還有什麼所謂?敏兒肚子里這個就是板上釘釘的、能夠繼承家業的唯一子嗣了。
敏兒眸光一閃,我聲音更輕:「城南雜技坊有個黑醫館,只認錢不認人。
姑娘好好把握……畢竟你可就這一條路可走了。」
說罷,我不再看她,轉身離開了。
敏兒在我身后,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又過了段時間,冬生遣人告訴我,許寧病了,又不敢聲張,只敢私下里求醫問藥,各種偏方都試過了,還是不行,整個人都陰郁了不少,朝堂上更是跟吃了炮仗似的到處亂咬,圣人頗為不滿。
不能人道,再加上仕途不順,不陰郁才怪了。
方丞相前幾日死了,許寧去葬禮上做了做樣子,將好女婿、好夫君的模樣演了個十成十。
我直截了當問冬生:「許寧蒙受圣眷這段時間,你們玄英衛不好過吧?」
冬生面露尷尬。
圣人精通帝王平衡之術,同樣都是做刀子,許寧受寵,玄英衛地位自然就沒那麼超然了。
我看著冬生,慢慢道:「圣人只需要聽話的刀,不聽話了,扔掉就是了。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
14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許寧婚前與方蕙心的婢女偷情并珠胎暗結的傳言風雨滿城,參奏許寧的奏折雪花一般飄入宮中。
圣人查明事實后,果真勃然大怒,革了許寧的官職,收回了賜給狀元的府邸。
那日,我去了雜技坊。
許寧早已不復之前風光,在那里租了間老屋,帶著大著肚子的敏兒一起住。
一朝跌落,還有見不得人的病,他性格越發古怪,還染上了賭癮,回家就要錢,對敏兒更是非打即罵。
可憐敏兒不光要日夜做繡活補貼家用,還要承受尋許寧的暴力。
不知是不是吃了黑醫館的保胎藥,即便再怎麼受苦,敏兒胎象依舊很穩。
我到那的時候,許寧正揪著敏兒不停扇巴掌,一邊扇一邊神志不清地念叨著「賤貨」「婊子」「都是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