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早就知道,我叔叔不是被他們淹死的。」
他的聲音很低,但心情并不平靜,我看見他手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那不是夢,對嗎?」
我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能把頭扭到一側。
在外人看,我們像是鬧變扭的兩個人。
「連小姐,你應該跟我說實話的。」
4
都春天了,夜風仍冷得像刀子,真煩人。
「不是,蔡警官,你這人怎麼就這麼執著啊……」
我無奈地瞧著他。
真沒辦法。
「你真的想聽真話?」
他鄭重地點點頭。
「好吧,現在就去我家。」
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格外滑稽,那股子正氣乍然崩塌,連聲音都底氣不足。
「什麼,連小姐……」
我向前走幾步再回頭拍拍他的胳膊,壓低聲音寬慰他:「放心,我不殺人的。」
東八環的出租屋亮了燈。
「進來坐吧。」
我打開門招呼他。
他亦步亦趨地走進屋,像是扭到了腳,最后就定在玄關處。
「別傻站著,你不是要聽真話嗎!」
我推開一扇房門。
「連小姐……」
他欲言又止,把茶葉禮盒先放下,穿上我拿出來的拖鞋。
屋子里很黑,見我沉默著不說話,他有些焦躁。
「其實……」
「我是你叔叔……」
「!」
他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似得跳起來。
「你,你,你!」
「哈哈哈開個玩笑,我看你那麼緊張,放心放心,以后不會了。」
我邊笑邊摸開墻上的燈。
四壁皆是高至天花板的書架,堆滿藏書,臨窗的位置擺著大書桌。
我拉出兩把椅子,指著讓他坐下來。
「我說是做夢,你不信,那麼接下來的話,你可能更不會相信了。」
他一愣,隨即又道:「連小姐,你說便是,我自己會有判斷。」
「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蔡警官搖搖頭:「我是警察,怎麼可能搞這種封建迷信。
」
「不是要搞封建迷信,只是要常懷敬畏之心。」
「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不斷地與他們打交道。」
「他們……你是說鬼?」
我點點頭。
他一副難以置信地樣子,坐不住了,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你是想說你能見鬼?你知道我叔叔在地下室里,是因為你通靈了?」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若沒有什麼證據,再解釋他也不一定會相信,我轉而是問他:「孟月是誰?」
他一時猝住。
「孟月,你怎麼知道孟月!」
目光掠過他,我看向站在他身側的女孩,女孩面容戚戚。
我看著女孩描述道:「她長頭發,瓜子臉,眼睛下還有一顆淚痣,有淚痣的人,似乎總是苦一點,她一直陪在你身邊。」
過了許久,蔡警官終于冷靜下來,坐回椅子上。
「孟月,如果沒有孟月的事,我大概也不會選擇讀警校,可我當上警察,這麼多年,還是沒能查出殺害孟月的兇手。」
他垂頭喪氣地說。
當然查不出殺害孟月的兇手。
因為孟月是自殺的,自殺者,不得往生,只能做游蕩世間的孤魂野鬼。
所以孟月才能一直跟在他身邊。
「雖然說我不信什麼鬼神,但如果,如果你能通靈,見到孟月,能不能問問她,是誰殺了她?」
孟月將自殺偽裝成他殺,這其中大概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我只好回答他:「通靈者有一條禁忌,就是不要問死者是怎麼死的,這只會讓他們更加痛苦。」
他聞之默然,過了半晌說:「是哦,找出真兇,是我們活著的人應該做的事。」
這句話聽來,我也亦有共鳴。
若不能為死者伸張正義,生者有何用。
他突然又問:「那你為什麼去蒲州?」
說了這麼多,他竟然沒有忘記這個問題,我有些頭疼。
蔡警官真是個難纏的人。
若此時我不能告訴他實話,他必定會想之前一樣調查我的事,萬一那件事被他找出來就更麻煩了。
思前想后,我準備將那件事和盤托出。
「你調查過我,那你有沒有查到我家里的事。」
「你父親曾經是大學老師,母親是醫生,你出生在無錫,后來搬到蘇州,然后,在你父親失蹤后,又搬回了無錫。」
「沒錯,是這樣,我父親在下班后失蹤了。」
過去記憶如流水般緩緩傾瀉出來。
「那是個非常普通的一天,他在學校上完課,同事們看見他下班回家,可我和媽媽在家等到很晚也沒等到他回來,自此以后,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你去蒲州,是因為發現你父親的蹤跡嗎?」
「我父親在失蹤前幾日,接到過一個陌生的外地電話,當時用的是座機電話,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干過,家里有兩個電話,你拿起聽筒,就能聽到另一方講電話的聲音。小時候我就喜歡做這樣的惡作劇,我父親在書房里接電話中途,我偷偷拿起客廳電話,他們講什麼內容我沒聽懂,只知道一向好脾氣的父親發了好大的火,嚇得我連忙放下話筒躲到房間里去。」
「后來父親失蹤,警察來調查,問父親之前有沒有反常舉動,我就說了這事,他們翻看記錄,發現我說的電話號碼,但那是公共電話亭打來的,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但我媽媽還是把號碼記在了本子上。
」
「我高考結束后,我媽給我買了手機,有天我收到一條好友申請,他的網名叫小老虎巴特掉進水溝,看到這個名字,我回想起父親,媽媽曾經給我買過小老虎玩具,我給小老虎取名叫巴特,結果被我不小心弄掉了,掉進臭水溝里,我很害怕我媽媽責備我,她總是很嚴厲,爸爸為幫我隱瞞,又給我買了一模一樣的小老虎,所以巴特掉進水溝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